糖果城堡的尖頂滴著黑色黏液,葉雲天踩著發霉的姜餅人殘骸前行,靴底粘住的不是糖霜而是凝固的絕望油墨。他腰間的“希望鋼筆”只剩半截筆尖,在這個本該充滿韻律的童話宇宙里,連呼吸都帶著破頁書的霉味——當第一句童謠變成詛咒時,他的筆尖就斷在了“從前有座山”的末尾。
“騎士大人,彩虹河變成瀝青啦!”穿背帶褲的小木偶舉著裂開的提線,說話時牙齒縫里滲出墨汁。葉雲天抬頭,看見曾經流淌七彩光的河流如今翻涌著焦油,河面上漂著褪了色的童話書頁,其中一張殘頁上,小紅帽的狼外婆眼楮里滲著黑墨,嘴角咧成不自然的直角。
“噓——”葉雲天豎起手指,耳中突然響起變調的童謠。本該輕快的《丟手絹》變成沙啞的低語︰“丟啊丟,丟靈魂,丟到惡龍的巢穴里……”他摸向鋼筆,斷裂的筆尖在掌心留下墨跡,像極了植物宇宙里齒輪果實的裂痕。三個月前,當呂道萌的徽章變成童話書封面上的金箔時,他就該知道,完美童話從來都是謊言的糖衣。
“雲哥,故事回收站的坐標找到了!”包包的羅盤在黑森林邊緣瘋狂旋轉,這個總把地圖折成紙船的勘探者突然指著腐爛的樹洞,“看這些蛛網,是用‘未出版故事線’織成的!”樹洞里堆滿褪色的手稿,葉雲天踩到某本《灰姑娘》的殘頁,發現水晶鞋的插圖上布滿修正液的痕跡——原本的玻璃鞋被涂改成了鐵鞋,“因為玻璃太容易碎了”,旁注的字跡帶著呂道萌特有的機械體。
叮叮的機械臂在掃描手稿時突然卡頓︰“這些文字邏輯鏈被篡改了!‘王子愛上公主’被強行連接到‘公主必須變成惡龍’,就像賽博宇宙的病毒代碼!”她調出全息鍵盤,指尖在虛空中敲擊出綠色的修復指令,那些扭曲的句子突然像受驚的蝌蚪般游動,重新排列成“王子學會理解惡龍的孤獨”。豆豆蹲在旁邊熬制糖漿,銅鍋里的氣泡映著黑森林的月光︰“勇敢蒲公英要順時針攪九圈,希望玫瑰得加三滴星光……”她突然被嗆到咳嗽,因為鍋里飄進了一片“絕望油墨”凝成的烏鴉羽毛。
當他們找到惡龍時,她正在撕咬自己的鱗片——那是公主的皇冠碎片折射的光。當當穿著臨時改制的天鵝絨鎧甲,手里的長劍是用拐杖糖做的︰“听說龍的舞池在火山口?”她朝葉雲天眨眨眼,裙擺掃過凝固的熔岩,竟踏出一串帶著焦味的圓舞曲節奏。惡龍的咆哮逐漸變成嗚咽,當劍尖挑落她眼角的墨淚時,葉雲天看見公主的臉從龍鱗下浮現,眼楮里映著當當旋轉時揚起的糖霜。
“曾經我也能寫下完美結局……”葉雲天對著斷裂的筆尖低語,回憶如油墨般漫過心髒。那是他第一次守護童話,拇指姑娘的結局被改成“永遠困在花蕊里”,他的筆尖就是在那時崩裂的。現在,他舔了舔指尖的墨,嘗到咸澀的味道——原來童話守護者的眼淚,比任何墨水都更有力量。
鋼筆尖在淚水中重新粘合的瞬間,整個童話王國的油墨開始退潮。葉雲天寫下“悲劇是幸福的影子”時,黑森林的陰影中開出半白半黑的玫瑰,糖果城堡的裂縫里長出帶刺的藤蔓,卻纏繞著甜美的草莓。當第一縷真實的陽光照進來,童謠恢復了正常的曲調,但《小美人魚》的結尾不再是泡沫,而是人魚在海底學會用眼淚書寫新的傳說。
呂道萌的徽章躺在廢墟中,變成一本褪色的童話書。葉雲天翻開扉頁,看見“完美童話都是謊言”的字樣下,壓著零號宇宙蒸汽船的剪影,船錨上纏繞著植物宇宙的藤蔓,煙囪里冒出的不是煙霧,而是賽博空間的數據流。他突然明白,每個宇宙的“缺陷”都是連接彼此的線索,就像鋼筆需要墨水,齒輪需要縫隙,而童話,需要陰影才能顯出光的形狀。
現在,童話書的內頁有了灰度插圖︰惡龍與騎士共舞時揚起的灰燼,公主皇冠上缺了一角的寶石,還有葉雲天筆下永遠帶著毛邊的“希望”二字。當小木偶們重新唱起童謠時,曲調里多了份沙啞的溫柔,就像蒸汽宇宙的煤炭味,植物宇宙的葉綠素香,還有賽博空間的數據流——原來不完美的韻律,才是最真實的童謠。
在更深的童話褶皺里,某個布滿齒輪的書架上,新的徽章正在裝訂成冊。當書頁翻動時,零號宇宙的蒸汽船突然發出汽笛聲,驚飛了停在“從此幸福生活”句尾的黑烏鴉,而那滴曾墜入糖漿的油墨,正順著頁碼的縫隙,流向某個尚未被污染的宇宙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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