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地下室的霉味里摻著鐵銹味，就像時間本身在氧化。葉雲天的手電筒光束掃過成排的鑄鐵書架，光束突然被某本書吸引——那是本封面瓖著鏡面碎片的古籍，書名《鏡影編年史》用鏡紋寫成，每個字母都像水中的倒影，隨著視角變化而扭曲。
“小心書頁。”3號的聲音從量子眼鏡里傳來，“2號宇宙的文獻記載，這本書的紙張是用跨宇宙旅行者的皮膚制成的。”
當1號的指尖觸到書脊時，鏡面碎片突然亮起，映出三個重疊的手印︰1號的指紋清晰，2號的泛著銀光，3號的帶著影子的紋路。書頁自動翻開，露出夾在其中的羊皮紙殘章，上面用炭筆繪著光譜儀的草圖，旁邊寫著潦草的批注︰當三鏡之血融于光，方能校準失衡的弦 。
“這是我設計光譜儀的初稿。”1號的聲音發顫，“但我從未畫出過這個角度的剖面圖，除非……”他看向鏡面碎片，倒影中浮現出2號宇宙歸零廣場的崩塌畫面，“除非寫下這些的人，來自比我們更久遠的循環。”
地面突然震動，書架上的灰塵如黑霧騰起。量子眼鏡彈出警告︰2號宇宙空間震蕩引發1號鏡像疊影，現實侵蝕度28。窗外傳來驚呼聲，他沖到窗邊，看見街道上的行人突然分裂成多重影像︰穿西裝的上班族同時在畫架前調色，推著嬰兒車的母親背著吉他在舞台上歌唱，連街角的流浪貓都有兩個影子，一個在舔毛，另一個在追逐不存在的光斑。
“是記憶投影！”2號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歸零廣場的碎鏡碎片激活了城市的全息系統，你們看到的是2號宇宙居民被刪除的‘有鏡人生’。”他的背景音里傳來金屬崩塌聲，“但震蕩正在撕裂空間膜，你們的鏡子正在變成雙向通道！”
3號的影子突然出現在地下室角落，渡鴉形態的暗隨嘴里叼著一塊焦黑的碎片︰“蝕月已經突破鏡面區第三層防御，他用林月瞳的影子做鑰匙，正在打開影子區的核心熔爐。”碎片落地即碎，映出1號林月瞳的影子——那影子中央出現蜘蛛網狀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滲出暗紅色的陰影。
葉雲天一躍而起，古籍突然自動翻到最後一頁，露出空白頁上逐漸顯現的文字︰三鏡歸一的代價，是其中一面必須破碎 。他抓起光譜儀，發現儀器表面不知何時浮現出與殘章相同的鏡紋，當他將2號的碎鏡碎片、3號的影子結晶與1號的液態光血放入卡槽時，三色能量突然融合成彩虹色的流體，在儀器核心形成微型星圖。
“亞當，啟動磁控鏡面計劃！”他對著手表大喊，“用無人機在廣場搭建臨時傳送門，坐標已經上傳！”
“收到，博士！”亞當的聲音帶著少年的興奮，“不過您確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示跨宇宙技術嗎？市民們正在圍觀自己的平行人生呢。”
地面再次震動，這次伴隨玻璃碎裂的脆響。整座圖書館的窗戶同時化作鏡面，映出三個宇宙的天空︰1號的暴雨雲、2號的金屬穹頂、3號的永夜星空，在鏡面上拼接成完整的晨昏線。葉雲天看見自己的倒影在三面鏡子里分別舉起光譜儀，而林月瞳的影子從每面鏡子里伸出手，最終在現實中握住了他的指尖。
“看這個！”3號突然指向某面鏡子，鏡中映出1號實驗室的角落，那里不知何時多了個青銅匣子，匣蓋上刻著與《鏡影編年史》相同的鏡紋，“那是我的鏡像存儲器，里面存著影子區的全部數據。如果蝕月拿到它……”
話音未落，鏡面突然爆裂，黑影如觸手般纏住光譜儀。1號感到林月瞳的指尖在發燙，她的影子裂痕中滲出的不再是陰影，而是2號宇宙的液態金屬與3號的暗影粒子，三種物質在光譜儀中產生奇異的共振，發出類似心跳的低頻震動。
圖書館外傳來無人機群的嗡鳴。五十架銀色無人機在廣場上空排列成六芒星陣型，每架無人機下方都懸掛著微型磁控鏡面，鏡面同步映出三個宇宙的實時畫面︰2號的居民正在廢墟中搭建臨時避難所，3號的影子區居民用鏡紋編織防護網，1號的市民們則對著天空中的鏡像揮手，仿佛在與平行世界的自己打招呼。
“傳送門穩定率67！”亞當的聲音里帶著靜電，“但三個宇宙的重力場正在互相排斥，就像……就像鏡子在拒絕自己的倒影！”
葉雲天將光譜儀對準鏡面陣列，彩虹流體噴薄而出，在六芒星中心形成旋轉的光渦。他看見2號和3號的身影從光渦中踏出，三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疊，形成完美的三角結構。林月瞳的影子裂痕中突然綻放出光譜花，花瓣每片對應一個宇宙的顏色，當最後一片花瓣展開時，整個城市的鏡子同時發出鐘鳴般的共振。
“《鏡影編年史》的最後一頁……”2號拿起古籍，空白頁上此刻寫滿了流動的鏡紋，“它說當三重心跳同步時，才能听見宇宙的呼吸。而我們……”
“正在創造新的心跳。”3號完成了鏡紋契約的最後一道工序，渡鴉形態的暗隨化作光粒融入光渦，“看，影子區的侵蝕在退潮，他們的影子正在學會欣賞光。”
廣場上的市民們突然驚呼，指向天空。只見三個宇宙的雲層正在融合，形成橫跨時空的彩虹橋，橋的兩端分別連接著2號的回音井和3號的影子區核心。葉雲天感到鼻腔涌出溫熱的光血，這次的光血不再是液態，而是凝成了細小的鏡紋，懸浮在空中組成三個字︰活下去 。
智能手表突然響起熟悉的旋律，那是林月瞳在1號宇宙常听的搖籃曲。三個宇宙的林月瞳同時出現在鏡面陣列中，她們的影子重疊成完整的人形，對著彼此微笑。葉雲天意識到，那首搖籃曲的旋律，正是《鏡影編年史》中隱藏的共振頻率。
“博士，傳送門穩定率突破90！”亞當的聲音帶著哭腔，“但系統提示，有個未知的鏡像體正在靠近……”
話音未落，光渦中突然伸出一只戴著兜帽的手，手腕上的鏡紋與林月瞳的影子裂痕完全吻合。葉雲天想起序章中鏡子倒影里閃過的神秘人影，此刻終于看清——那兜帽下露出的下巴線條，竟與他自己的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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