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十七分，林月瞳的影子爬上了臥室的天花板。
葉雲天被空調的嗡鳴驚醒，睜開眼就看見妻子的輪廓在月光中扭曲生長。她的影子脫離地板，像黑色的藤蔓沿著牆壁攀爬，脖頸處延伸出額外的節狀突起，十根手指分裂成鋸齒狀的倒刺。而本體卻躺在床上，呼吸平穩，枕邊的手機屏幕亮著——天氣預報顯示，今晨將有罕見的日全食。
“小瞳？”他伸手觸踫她的肩膀，指尖傳來異常的溫熱。影子突然抽搐，天花板上的投影張開“嘴巴”，露出由無數細小影子組成的利齒，那形狀與3號宇宙的蝕月首領如出一轍。床頭櫃上的量子眼鏡突然啟動，鏡片映出跳動的警告︰影子區能量異常侵入，坐標鎖定︰臥室衣櫃鏡面 。
衣櫃的雕花鏡面上，裂痕比昨日多了三道。當葉雲天湊近時，發現裂縫深處有暗紅色的光在流動，像某種生命體的血管。鏡中自己的影子突然單膝跪地，雙手掐住喉嚨，而真實世界里的他並未做出任何動作——這是3號宇宙影子區的“預演侵蝕”。
“警告！檢測到未經授權的影子實體化！”眼鏡發出機械女聲，“建議立即啟動光譜隔離程序……”話音未落，鏡面突然爆裂，無數碎片懸浮在空中，每片都映著同一個場景︰老舊公寓的地下室，水泥牆上布滿扭曲的鏡紋，某個穿灰色睡衣的男人正對著鏡子舉起剃刀，而他的影子正從背後抱住他的頭顱。
那是住在302室的陳先生，社區公認的夢游癥患者。葉雲天想起上周在電梯里遇見他時，對方脖子上有新月形的淤青，現在看來，那形狀與蝕月的標志完全吻合。
“他們來了。”沙啞的聲音從眼鏡里滲出，不是預設的系統音，而是帶著潮濕回音的男中音，“我是暗隨，3號宇宙影子區的調停者。蝕月正在利用夢游者的潛意識搭建通道，你們宇宙的鏡子裂縫就是他的手術刀。”
客廳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葉雲天沖出去時，看見陳先生站在落地窗前，月光穿過他的身體，在地面投下畸形的影子——那影子有四只手臂，正在用碎玻璃在牆上刻寫鏡紋符號。林月瞳的影子不知何時溜到了客廳，正與蝕月的影子纏繞在一起，像兩條爭奪獵物的巨蟒。
“阻止你的妻子！”暗隨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她的影子正在吸收侵蝕能量，一旦完成同化，3號的影子區將徹底覆蓋1號的鏡子網絡！”
葉雲天抓起桌上的量子光譜儀——那是他根據《鏡影編年史》殘章仿制的裝置，按下啟動鍵的瞬間，藍光掃過林月瞳的影子。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在光譜的照射下，影子邊緣浮現出第二層輪廓，那是個穿著液態金屬婚紗的女人，脖頸處戴著與2號宇宙記憶中相同的鏡紋項鏈。
“這是……”他的聲音顫抖，光譜儀的讀數顯示，影子中混雜著2號宇宙的鏡像能量，“為什麼她的影子里有另一個版本的自己？”
“三宇宙的林月瞳本就是鏡像共生體。”暗隨的影子突然出現在牆角，呈現為半透明的渡鴉形態，“2號的她被封印在回音井，3號的她化作活體鏡面，而你們的林月瞳……”渡鴉振翅飛起，爪子抓著一片記憶碎片，“是連接所有鏡像的錨點。蝕月想通過她打開最終通道，讓影子區吞噬所有有光的宇宙。”
陳先生突然發出非人的嘶吼，蝕月的影子完全覆蓋了他的身體，四肢扭曲成蜘蛛狀，沿著牆壁倒吊下來。林月瞳的本體此刻終于驚醒，她看著自己在天花板上張牙舞爪的影子，瞳孔里映出破碎的鏡像——那些碎片正在拼貼成3號宇宙影子區的景象︰永夜的城市中，所有建築都是倒置的影子，居民在街道上行走時，身體與影子不斷交換位置。
“抓住我的手！”葉雲天將光譜儀調至共振頻率，藍光在兩人之間織成光網，“這是3號的鏡像頻率，能暫時切斷侵蝕！”當林月瞳的指尖觸到光網的瞬間，她的影子發出尖銳的嘯叫，液態金屬婚紗的輪廓再次顯現，這次更加清晰，甚至能看見婚紗褶皺里流動的星光。
窗外傳來第一聲鳥鳴。日全食的陰影正掠過城市上空，街道上的路燈依次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從鏡子裂縫中滲出的幽光。葉雲天瞥見衛生間的鏡面，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長出了渡鴉的翅膀，而林月瞳的雙重影子正手牽手站在鏡中世界的入口，背景是橫跨三個宇宙的巨型光譜橋。
光譜儀突然發出長鳴，屏幕上跳出一串倒計時︰005959。暗隨的渡鴉影子俯沖而下，用喙啄向林月瞳的影子，卻在接觸的瞬間化作光點︰“快帶她去圖書館地下室！那里有能同時映照三個宇宙的‘本原之鏡’，也許……”話音未落，蝕月的影子已穿透光網，利爪刺穿了林月瞳的肩膀——在真實世界里，那里只留下一道冰冷的陰影，卻在鏡中世界滲出了銀色的血液。
葉雲天抱起妻子沖向電梯，路過302室時，看見門縫里滲出的陰影中，有無數雙泛著磷光的眼楮在注視著他們。電梯鏡面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影子正與2號、3號的影子逐漸融合，形成某種三位一體的形態，而林月瞳的雙重影子已經合二為一，裙擺處綻放出由光譜組成的花朵。
“無論發生什麼，”林月瞳突然開口，聲音里混著陌生的回音，“別讓鏡子照到我的背面。那里……藏著所有宇宙的傷口。”
電梯到達負一層的瞬間，所有燈光熄滅。葉雲天摸向口袋里的智能手表，卻觸到了一片潮濕的金屬——那是從2號宇宙帶回的無反光硬幣，此刻正在他掌心發燙，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3號宇宙影子區核心的景象︰蝕月站在巨大的裂縫前，舉起的手臂正變成鏡面的碎片，而裂縫另一端，隱約可見2號宇宙回音井的冰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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