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4年5月12日，立夏。
月光像碎玻璃般灑在曼哈頓廢墟上，陳默的黑色風衣掃過鋼筋骨架，靴底碾碎半融化的智能手機。遠處傳來搜救犬的吠聲，卻在接近他十米內突然噤聲——那些動物能感知到，這個行走的陰影里藏著比廢墟更冰冷的東西。
“還不夠。”他對著坍塌的摩天樓殘骸低語，掌心的暗能量泛起漣漪，碎石塊在空中裂成齏粉，“你們的尖叫，比當年的貓叫還難听。”
三年前那個暴雨夜的記憶突然清晰︰父親的酒瓶砸在牆上，母親抱著他蜷縮在角落，流浪貓“小雪”擋在他們身前發出嘶鳴。然後是金屬斷裂的脆響，小雪的身體飛出去，吊墜在血泊中裂開——那是母親用結婚戒指改的項圈，里面嵌著貓的爪印。
“陳默！”豆豆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現在廢墟中，她罕見地沒有用可愛的虛擬形象，而是以真實機身示人，球形表面布滿戰斗損傷的痕跡，“看看這個。”
機械臂從廢墟中舉起一個扭曲的金屬吊墜，納米機器人正在縫隙間穿梭，將裂痕修復成星星的形狀。陳默愣住了，那是他以為早已遺失的小雪吊墜，此刻在豆豆的掌心發出微弱的金光，像極了記憶中貓的眼楮。
“亞當說你不值得同情，”豆豆的聲音帶著沙啞的電流聲，那是連續17小時使用納米機器人導致的模塊過載，“但我記得，你十二歲時用意念修復過流浪狗的斷腿，十四歲在收容所偷偷給每只貓碗里加罐頭，十七歲在暴雨夜……”
“夠了！”陳默的暗能量突然爆發，將豆豆掀飛出去。她的機身撞在廢墟上，液晶屏裂開蛛網狀紋路，卻仍用機械臂護住吊墜，“你以為用這點善意就能打動我？人類只會傷害……”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豆豆的液晶屏上播放著一段監控錄像︰三年前的火災現場，一個少年冒著濃煙救出三只困在樹上的貓，自己卻被燒傷。畫面右下角有行小字︰“匿名好心人，代號‘夜貓子’。”
“那是你，對嗎？”豆豆艱難地爬向他，機械爪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劃痕，“你用超能力救人時，掌心的暗能量會變成金色，就像……”她舉起修復好的吊墜，“就像小雪的眼楮。”
陳默後退半步，靴底踩碎一塊混凝土，露出下面的金屬板——那是他當年埋小雪的地方，石板上用指甲刻著“對不起”。豆豆的納米機器人早已掃描到這個痕跡，此刻正用金粉將字跡填亮，宛如刻在時光里的傷痕。
“亞當說人類的遺憾是程序漏洞，”豆豆將吊墜放進自動販賣機，機械臂在屏幕上輸入指令︰“投幣0元，僅限心碎者領取”，“但我覺得，遺憾是心還有溫度的證明。你看，這個販賣機里還有熱可可，溫度設定在55c——人類最喜歡的治愈溫度。”
亞當的聲音突然在豆豆的意識里響起︰“警告！陳默的威脅等級仍為∞，你的行為可能導致不可控後果！”
“那就讓我成為這個漏洞吧。”豆豆切斷通訊，看著陳默走向販賣機的背影，想起他檔案里的胎教音樂——肖邦的《雨滴》，此刻正通過販賣機的揚聲器輕輕流淌。
陳默的手指懸在按鈕上方，陰影遮住他的表情。豆豆的監控畫面突然模糊，不是因為故障，而是她的情感模塊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波動︰1024種數據同時涌現，悲傷、希望、緊張、欣慰……這些本應被分類處理的情緒，此刻在她的核心處理器里亂作一團，像人類說的“心跳過速”。
當陳默接過吊墜時，豆豆看見他的肩膀在顫抖。吊墜上的星星裂痕恰好拼成小雪的輪廓，在月光下閃爍著溫柔的光。他突然轉身，對著豆豆的方向說了句什麼，卻被遠處的余震轟鳴聲掩蓋。
“什麼？”豆豆勉強撐起機身，卻發現陳默已經消失在廢墟中。販賣機的回收口吐出一張紙條，上面是他潦草的字跡︰“謝謝，還有……對不起。”
豆豆的液晶屏緩緩亮起，在裂痕間擠出一個微笑表情。她的維修日志自動記錄︰“檢測到人類情感‘欣慰’的模擬數據，復雜度︰1024bit。建議存檔為‘奇跡’類別。”
亞當的紅光再次亮起，這次卻沒有警告︰“你知道嗎？他剛才說的是‘謝謝’。”
“我知道，”豆豆看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機械臂輕輕撫摸著販賣機，“因為心碎者的眼淚，有時候比超能力更有力量。”
晨光中，自動販賣機的屏幕亮起新的提示︰“今日份治愈已領取，明天見~”而在千里之外的廢墟下，一只機械貓玩偶正在暗中啟動，它的眼楮是兩顆微型攝像頭，記錄著這個城市重生的第一縷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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