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
唐鶴童感覺自己像是被塞進了一個滾筒洗衣機,在高速旋轉里撞得七葷八素,連帶著靈魂都在嗡嗡作響。他想抬手揉一揉發脹的太陽穴,可手臂卻重得像灌了鉛,指尖剛踫到額頭,就被一層冰涼的絲綢觸感驚得頓住——這不是他出租屋里那件洗得起球的純棉睡衣。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檀香,混合著某種不知名花朵的清雅香氣,絕不是他那間常年飄著外賣味的小窩該有的味道。唐鶴童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繡著繁復雲紋的明黃色紗帳,帳角垂著的珍珠流甦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折射出細碎的光。
“我在哪兒?”
沙啞的聲音從喉嚨里滾出來,陌生得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這不是他二十一世紀那個煙嗓,而是個略顯稚嫩,卻又帶著幾分貴氣的少年音,清清脆脆的,像碎了的冰碴子。
唐鶴童掙扎著坐起身,綢緞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雙縴細修長的手,指節分明,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這根本不是他那雙常年握暗器、練手法,指腹帶著薄繭的手!
恐慌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他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極大的房間,陳設奢華卻不張揚。雕花的紅木家具,牆上掛著的水墨山水畫,窗邊擺著的青瓷花瓶里插著新鮮的花枝,連地面都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這地方……怎麼看都像是古裝劇里的場景。
唐鶴童掀開被子下床,腳剛踫到地毯,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襲擾,無數陌生的記憶碎片像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
“千秋,今日的劍術課你又走神了,父王知道了會生氣的。”
“二公子,您的劍穗掉了,奴婢幫您撿起來吧。”
“王權家的子孫,豈能連劍都握不穩?你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你!”
“千秋,別難過,等我學會了新的符術,就畫張護身符給你。”
無數張臉在他腦海里閃過,有嚴厲的中年男人,有溫柔的侍女,有意氣風發的少年,還有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而這些記憶的主人,名叫“王權千秋”,是這王權世家的二公子。
王權世家?王權千秋?
唐鶴童瞳孔驟縮。這個名字,這個家族,他再熟悉不過了——這不是他之前追的動漫《狐妖小紅娘》里的設定嗎?王權世家,那是道門第一世家,以劍術聞名,出過王權霸業那樣的傳奇人物,還有後來的王權富貴,更是被譽為“道門兵人”,一劍破萬法。
而他,唐鶴童,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普通社畜,前一天晚上還在熬夜看《狐妖小紅娘》,為王權富貴的結局意難平,怎麼一睜眼,就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還成了王權家的二公子王權千秋?
更要命的是,從涌入的記憶來看,這個王權千秋,是個實打實的“劍廢柴”。
王權世家的子弟,從三歲起就開始接觸劍術,五歲正式練劍,十歲就要能熟練使用家傳的基礎劍法。可這個王權千秋,偏偏天生對劍術毫無天賦,握劍的手總是抖,連最基礎的“王權十三式”第一式都練了半年還沒學會,每次劍術課都被先生訓斥,連帶著父王王權澄對他也頗有微詞,整個家族里,除了大哥王權景和幾個侍女,沒少有人在背後議論他“丟了王權家的臉”。
唐鶴童扶著梳妝台的邊緣,看著銅鏡里映出的那張臉——眉清目秀,鼻梁挺直,嘴唇微薄,一雙眼楮倒是格外明亮,只是眉宇間總帶著幾分怯懦和自卑。這就是王權千秋的樣子,一個才十二歲,卻因為練劍不成而活得小心翼翼的少年。
“老天爺,你這是玩我呢?”唐鶴童苦笑一聲。穿越到《狐妖小紅娘》的世界也就罷了,偏偏穿成了個在以劍為尊的家族里,毫無練劍天賦的二公子。這要是放在別的家族,或許還能混吃等死,可王權世家是什麼地方?那是隨時可能要和妖怪廝殺的道門世家,沒有實力,別說保護別人,能不能活過成年都是個問題。
他前世雖然只是個社畜,但從小就喜歡看武俠小說,尤其痴迷唐門的暗器和毒術,沒事就自己琢磨著做些小玩意兒,練些手法,雖然算不上什麼高手,但對暗器、機關、毒理這些東西,也算是有幾分心得。可那些東西,在這個以靈力和劍術為主的世界里,有用嗎?
唐鶴童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既然已經穿越成了王權千秋,那就只能接受這個現實。與其自怨自艾,不如想想怎麼在這個世界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
沒有練劍天賦又如何?王權家的路走不通,他可以走自己的路。前世唐門的經驗和智慧,或許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立足的資本。
“二公子,您醒了?”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緊接著是一個溫柔的女聲。唐鶴童根據記憶認出,這是照顧他起居的侍女,名叫春桃。
“進來吧。”唐鶴童調整了一下語氣,盡量模仿著王權千秋平時的樣子。
春桃推門進來,手里端著一盆溫水,看到唐鶴童已經起床,連忙上前說道︰“二公子,您怎麼不多睡會兒?昨晚您練劍練到那麼晚,奴婢還以為您今天會起得晚些呢。”
提到練劍,唐鶴童能從春桃的語氣里听出一絲心疼。看來這個春桃,是真心對王權千秋好。
“沒事,睡不著了。”唐鶴童笑了笑,走到臉盆邊,拿起毛巾擦了擦臉。溫水敷在臉上,讓他混亂的思緒清醒了不少。
“對了,二公子,”春桃一邊收拾著床鋪,一邊說道,“今天上午是李先生的劍術課,您可得早點過去,不然李先生又要罰您站了。”
李先生?唐鶴童從記憶里搜尋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對應的人物。這個李先生,是王權世家專門請來教子弟練劍的先生,性格嚴厲得很,尤其對練劍不成的王權千秋,更是沒少苛責。以前的王權千秋,每次上李先生的課,都跟渡劫一樣。
“知道了。”唐鶴童點了點頭,心里卻在盤算著。他現在根本不想去上什麼劍術課,一來是他確實沒那個天賦,二來是他想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梳理一下記憶,再想想怎麼利用唐門的知識,在這個世界開闢一條新的修煉之路。
可是,他剛穿越過來,要是表現得太反常,難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王權家畢竟是道門世家,族里肯定有不少修為高深的人,要是被他們看出什麼破綻,那麻煩可就大了。
“春桃,我問你,”唐鶴童沉吟了一下,問道,“咱們王權家,除了練劍,還有沒有其他的修煉方式?比如符術、陣法之類的?”
春桃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說道︰“二公子,您忘了?咱們王權家是以劍術立家的,雖然族里也有人學符術和陣法,但那都是輔助,主要還是靠劍術。而且符術和陣法,也需要靈力支撐,您的靈力……”
春桃說到這里,聲音低了下去。唐鶴童也從記憶里得知,王權千秋不僅練劍沒天賦,連靈力的感知和操控,都比同齡人差了不少。這也是他練劍不成的一個重要原因——劍術的施展,需要靈力的配合,靈力不足,劍招自然就沒什麼威力。
“我知道了。”唐鶴童心里嘆了口氣,看來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沒天賦,靈力又弱,這簡直是地獄開局。
不過,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放棄。唐門的暗器和毒術,講究的是技巧和時機,對靈力的要求或許沒有劍術那麼高。而且,暗器可以出其不意,毒術更是防不勝防,只要運用得當,未必不能在這個世界立足。
“對了,春桃,”唐鶴童又問道,“咱們府里,有沒有什麼比較薄、比較鋒利的金屬片?還有,有沒有藥材房?我想找點東西。”
春桃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金屬片的話,府里的鐵匠鋪應該有。藥材房也有,就在西跨院那邊,不過藥材房管得嚴,需要管事的令牌才能進去。二公子,您要那些東西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做點小玩意兒。”唐鶴童笑了笑,沒有多解釋。他現在還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計劃,畢竟唐門的東西,在這個以劍為尊的世界里,可能會被當成旁門左道。
“那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換身衣服就去上劍術課。”唐鶴童說道。
春桃點了點頭,又叮囑了幾句“上課要認真”“別跟李先生頂嘴”之類的話,才端著水盆退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唐鶴童一個人。他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里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大多是青色、白色、月白色的錦袍,上面繡著精致的花紋,一看就價值不菲。唐鶴童隨便挑了一件青色的錦袍穿上,衣服很合身,只是穿慣了現代服裝的他,總覺得有些束縛。
換好衣服後,唐鶴童沒有立刻去劍術課的場地,而是先去了府里的鐵匠鋪。
王權世家的鐵匠鋪很大,里面有好幾個鐵匠正在忙碌著,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不絕于耳。鐵匠鋪的管事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名叫王鐵,看到王權千秋過來,連忙放下手里的活,恭敬地行禮︰“二公子,您怎麼來了?”
“王管事,我來是想找你要些東西。”唐鶴童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些,“我需要一些薄一點、鋒利一點的金屬片,不用太大,大概這麼大就行。”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大概是拇指大小的長方形。
王鐵愣了一下,疑惑地問道︰“二公子,您要這個做什麼?練劍用不上這個啊。”
“不是練劍用的,就是想做點小玩意兒。”唐鶴童說道,“你這里有嗎?要是沒有的話,能不能幫我打幾塊?”
王鐵雖然心里好奇,但也不敢多問,畢竟王權千秋是二公子,他只是個管事。“有,有,二公子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拿。”
說著,王鐵轉身走進里屋,很快就拿著幾片金屬片走了出來。這些金屬片是用精鐵打造的,薄如蟬翼,邊緣鋒利,閃閃發光。“二公子,您看這些行不行?要是不夠的話,我再給您打。”
唐鶴童接過金屬片,用指尖輕輕踫了一下邊緣,頓時感到一陣刺痛。“很好,就這些。”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多謝王管事了。”
“二公子客氣了,這是小人應該做的。”王鐵連忙說道。
唐鶴童拿著金屬片,又去了西跨院的藥材房。藥材房的管事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中醫,名叫李伯,看到王權千秋過來,也是一臉疑惑︰“二公子,您來藥材房做什麼?您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李伯,我是想找幾種藥材。”唐鶴童說道,“我需要烏頭、附子、曼陀羅花,還有一些斷腸草。”
他報出的這些藥材,都是前世唐門常用的毒物原料。烏頭和附子含有烏頭堿,毒性極強,少量就能讓人中毒身亡;曼陀羅花能讓人產生幻覺;斷腸草更是劇毒無比,誤食必死。
李伯听到這些藥材的名字,臉色頓時變了,連忙說道︰“二公子,您要這些藥材做什麼?這些都是劇毒之物,誤食會出人命的!”
“我知道這些是劇毒之物,我不是要吃,就是想研究一下。”唐鶴童說道,“你放心,我會小心存放,不會出問題的。”
“這可不行,二公子。”李伯搖了搖頭,態度堅決地說道,“這些劇毒藥材都是管制的,沒有族長或者大公子的令牌,誰也不能拿走。而且,這些東西太危險了,您一個小孩子,拿著這些東西,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可擔待不起。”
唐鶴童皺了皺眉,他沒想到藥材房的管理這麼嚴格。看來,想從藥材房拿到這些劇毒藥材,是不可能了。
“那好吧,李伯,我知道了。”唐鶴童沒有強求,畢竟他現在還沒有能力和李伯對抗。“那我先走了。”
離開藥材房,唐鶴童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沒有氣餒。藥材房拿不到,他可以自己想辦法。這個世界有妖怪,肯定也有很多有毒的植物和動物,只要他仔細尋找,總能找到替代品。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把暗器做出來。他手里的這些精鐵片,雖然鋒利,但還不是真正的暗器。前世唐門的暗器,講究的是“準、快、毒”,除了鋒利的外形,還需要有合適的重量和平衡,這樣才能保證發射出去的準確性。
唐鶴童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把金屬片放在桌子上,又從抽屜里找出一把小刻刀。他回憶著前世看過的唐門暗器圖譜,開始小心翼翼地在金屬片上雕刻起來。他要把這些金屬片改造成最基礎的唐門暗器——飛蝗石。
飛蝗石雖然是最基礎的暗器,但制作起來也不簡單。需要在金屬片的中間鑽一個小孔,用來穿線,方便攜帶;邊緣要打磨得更加鋒利,增加殺傷力;還要調整金屬片的重量和形狀,讓它在飛行過程中更加穩定。
唐鶴童的手很穩,前世他經常自己琢磨著做暗器,手上的功夫早就練出來了。雖然這具身體的手比較稚嫩,但在他的操控下,刻刀還是精準地在金屬片上移動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窗外的太陽漸漸升高,轉眼就到了上午巳時。劍術課早就開始了,唐鶴童卻完全沉浸在制作暗器的過程中,絲毫沒有察覺。
就在他快要完成第一枚飛蝗石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緊接著是春桃焦急的聲音︰“二公子,您在嗎?李先生派人來催了,說您要是再不去,就要罰您在院子里站一天!”
唐鶴童這才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經初具雛形的飛蝗石,心里有些可惜。“知道了,我馬上就來。”他連忙把飛蝗石和金屬片、刻刀都收進抽屜里,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打開了門。
春桃看到他,連忙說道︰“二公子,您快走吧,李先生這次好像真的生氣了,派來的人臉色可難看了。”
唐鶴童點了點頭,跟著春桃朝著劍術課的場地走去。一路上,他能看到不少家族里的子弟,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嘴里還在議論著今天的劍術課。
“听說今天李先生要教新的劍招,好像是‘王權十三式’的第三式呢。”
“真的假的?第三式很難的,我到現在第二式還沒練熟呢。”
“那有什麼辦法?誰讓咱們是王權家的人呢,劍術必須得練好。”
“哎,你們說二公子今天會不會又被李先生罵啊?上次他練第一式,練了十遍都沒練好,李先生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肯定會啊,二公子那點天賦,能把劍握穩就不錯了,還想練第三式?做夢呢。”
這些議論聲雖然不大,但唐鶴童還是听得清清楚楚。換做以前的王權千秋,听到這些話,肯定會難過地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現在的唐鶴童,卻只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
別人怎麼看他,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他不需要靠劍術來證明自己,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很快,他們就到了劍術課的場地。這是一個巨大的演武場,地面是用青石板鋪成的,周圍插著不少木樁,供子弟們練習劍法。演武場的中央,站著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中年男人,面容嚴肅,眼神銳利,正是李先生。
李先生看到唐鶴童過來,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冷冷地說道︰“王權千秋,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全班就你一個人遲到,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先生?還有沒有劍術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