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荒原!
這三字筆走龍蛇,道韻天成。
每一道筆畫,都像是一條山脈,一條星河,沉重得足以壓塌萬古虛空。
僅僅只是看著這三個字,李乾胤就感到雙目刺痛,神魂搖曳,仿佛有無數紛雜古老的意念試圖涌入他的腦海,卻又無法理解。
這就是他腳下神荒高原之名的由來!
也是這方大世界,如今世界之名的由來!
而更讓李乾胤感到頭皮發麻的是,在兩塊殘碑之下,那廣闊得望不到邊的盆地中,密密麻麻,坐滿了人!
從蹣跚學步、眼神懵懂的幼童,到朝氣蓬勃、面帶渴望的少年青年,再到神色沉穩、眉宇間帶著執著的中年,甚至還有許多白發蒼蒼、皺紋如溝壑般的耄耋老者!
他們無一例外,都面向殘碑,盤膝而坐。
雙手結著某種古老的印記,緊閉雙目,眉頭緊鎖。
用盡全身心地試圖去感知,去溝通那巨大的殘碑。
整個盆地安靜得落針可聞,數量無比龐大的精神力量在這里交匯,許多人年輕之人心懷期待,更多的人則是忍受著漫長的沉寂與痛苦。
在這無數感悟者中,僅有不足十分之一的人,身後背負著一塊厚重無比,高度不一的玄色石碑。
越高的石碑上,刻著的符文圖案越多,也更加晦澀難懂。
背負玄碑者,無論年齡大小,臉上都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驕傲與虔誠。
那玄碑對他們而言,絕非累贅,而是一種無上的榮譽,是得到了神靈認可。
是他們被視為“神選者”的象征!
在這神荒高原就是屬于他們永遠的勛章!
而那些身後沒有玄碑的人,看向背負玄碑者的目光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羨慕、敬畏,以及更加熾烈的渴望。
大祭司看著眼前這震撼人心的一幕,聲音低沉而復雜,對李乾胤說道
“得到神靈認可,這就是神荒子民的宿命與追求。並非所有人都能像墨凌風那般,在年少之時便天賦異稟,能與殘碑產生感應,獲得屬于自己的符文,刻下玄碑。”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白發蒼蒼的老者,語氣中帶著一絲悲憫與無奈“很多人,從垂髫稚子坐到垂垂老矣,枯耗數十年乃至上百年光陰,也未能成功感應到任何一個符文。他們的一生,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此地靜坐、祈禱、感悟,從直至生命之火熄滅。”
“但是,”大祭司的語氣又變得堅定起來,充滿了對這片土地的熱愛與信仰,“神荒高原是仁慈的,她永遠賜予她的子民無限的機會。無論你失敗多少次,無論你年歲多大,只要你願意,你就可以一直在這里嘗試,直至死亡將你帶走。信仰與堅持,是我們唯一的依仗。”
李乾胤默然,心中受到的沖擊無以復加。
他之前只是听聞這種修行方式詭異危險,第一次見到墨凌風的時候,和他同行的熾焚萬火山弟子曾提醒他要遠離這些“偏執狂”。
可如今,直至親眼見到這數以萬計,從幼到老枯坐于此的人群。
感受到那彌漫在空氣中的龐大而執拗的集體意念,甚至可以說是信仰。
這是一種將整個族群的命運,都賭在這兩面來歷不明的太古殘碑之上的瘋狂行為!
成功者萬里無一,失敗者比比皆是,瘋癲或枯坐至死。
但他們無人後悔,無人退縮,只因這是祖輩傳下的、與神靈溝通的唯一途徑。
他想起自身,想到了身為葬族葬術最後一個傳承之人的自己!
神荒高原還有無數前赴後繼的新生兒,而他們葬族只有他一個人,承載這份傳承和希望了。
這一刻,他終于懂了神荒高原,也懂了他爺爺在知道他先天破妄金瞳,是葬族傳承完美繼承者的喜悅。
他也徹底懂了爺爺眼里的期盼,懂了他的名字“李乾胤”中的“胤”字里,藏著的“傳承不絕”的重量。
幸運的是,一切都不晚,他會將葬術傳承下去的。
就在李乾胤心神激蕩,目光掃過那無數感悟者和巨大殘碑之時,他體內的山海精血,似乎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突然間自行緩緩加速流轉,一股溫熱的力量彌漫開來。
“小葬王,我就送到這里了。”
大祭司轉身看向他,語氣里帶著幾分叮囑,“你想去哪里感悟都可以,不過已有位置還請勿動。我知道你實力很強,但也請你尊重我們神荒高原先到先得的規矩。”
“嗯,我會遵守的。”小葬王承諾。
“謝謝你的理解,對了雖然允許外人也同樣在神荒殘碑面前感悟。”大祭司手指前方,李乾胤循著看去,的確瞧見一些衣著與神荒高原人格格不入的身影,混在人群之中。
有些人居然還是遠在東水平原的流雲閣修士,不愧是東水平原消息來源最多勢力,神荒高原都有他們的人。
還有不少其他勢力之人,大部分李乾胤也不認識。
或許是仰慕神跡,或許是心存僥幸認為自己也有機會窺得神荒高原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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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安靜地盤坐在最外圍的黃土上,雙目緊閉,臉色或多或少帶著些凝重,顯然已在承受感悟的壓力。
大祭司收回手,語氣里多了幾分提醒,“如你所見,第一次在神荒殘碑感悟之人,離神荒殘碑越近冥想感悟受到壓力越大。我知道你實力強大,但也建議你循序漸進,先從最外側開始,若壓力在承受範圍之內,則可以繼續前進。”
“這樣嗎?”
李乾胤手托著下巴,他就知道沒這麼簡單。
不過這也在意料之內,他微微點頭,跟大祭司道謝道“多謝大祭司提醒,那我就入鄉隨俗了!”
“好一個入鄉隨俗,小葬王之後再會了。”大祭司捧腹大笑,隨後轉身離去。
剛走出沒幾步,大祭司悄然回頭,滿臉復雜的看著李乾胤。
“小葬王,如果你是我神荒高原之人該多好。”
他哀嘆一聲,墨凌風的確是神荒高原千年難得一遇天才,第一次煉血便凝聚了氣血異象,十五歲感應成功雕刻出屬于自己的玄碑。
可對比小葬王,仍舊如如螢火之于烈陽!
見過了真天驕,又回想起自家那個嘴瓢,扒了底褲的臭小子,大祭司越想越氣。
“去看看凌風練得怎麼樣了,這臭小子,不行今天得給他再加練加練才行,飛升大典就快到了,還如此攜帶怎行呢!”
一邊念叨著,大祭司回到了神廟。
而就在此時,他身後的大地一陣晃動。
風沙飛揚,無數聲音響起。
“大祭司大人,小葬王……”
“怎麼回事!”
大祭司立刻轉身看去,緊接著他看到了此生難忘之景。
神荒殘碑之上,高天出現一個巨大的旋渦,幾乎將他目光所及的所有天穹覆蓋了。
旋渦由玄黃之色組成,旋渦每一次卷動,都將無數沙塵卷上蒼穹。
一座通體如玉的白色宮殿,正從諸天之外降臨而來。
而宮殿下方,一道白玉階梯突然從殿門處朝下延伸而出。
一階一階,穩穩地朝著地面鋪來,玉階表面泛著柔和的光,連落在上面的沙塵都被瞬間彈開。
而他延伸向下的目標,正是在狂風中屹然不動的葬古!
周圍的信徒早已亂作一團,有人跪地祈禱,有人滿臉驚恐地後退,還有人試圖靠近卻被旋渦的氣流彈開。
可大祭司卻僵在原地,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翻來覆去地轉著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剛才一個轉身離開的功夫,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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