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和江洌、江澈說好不告訴江湛,景妍仍擔心江湛到店里來找自己。這天是周五,是景妍替朋友做的最後一個班,江湛始終沒有出現,她總算松了一口氣。見店里最後一個客人站起身出門,她也換下工裝下班。
“景妍,你還認識我嗎?”
剛走出店門就看見剛才那個客人,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景妍本能地退後一步,警惕地看著他。
“怎麼,認不出我來了?”男人微笑著說道。
她又退後幾步,把雙肩背書包抱在胸前。
男人笑出聲來。“我是顧青山,顧瀚的爸爸,我們通過視頻電話。”
景妍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著有點眼熟。
“顧伯伯?”
“是我。”顧青山呵呵一笑,“看來這兩年我變化很大,我們的小景妍竟然沒認出來我。”
景妍撓撓頭發,尷尬地笑道︰“對不起,顧伯伯,我完全沒想到是您,您不是在美國嗎?我……”
“景妍,看在顧伯伯等你這麼久的份上,明天有抽出點時間陪我吃頓飯嗎?”
顧青山不急不緩地提出請求,景妍沒有找到拒絕的理由。畢竟是前男友的父親,作為長輩從她晚上八點上班就一直坐在店里等她,只是想說明天要約她吃一頓飯,這份尊重是沉甸甸的。
顧青山把她送到小區門口,約好了第二天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看著他的車遠去,景妍心里五味雜陳。不知道顧瀚爸爸想和她說什麼,還是顧瀚讓他代為傳話?
景妍此刻的心境和兩年前完全不同,和一年前在醫院陪伴顧瀚時也不一樣。
征求了爸爸的意見,歐陽彝贊成她去赴宴,還特意叮囑她不要顧慮太多,做事只要遵從自己的心意,前提是不傷害他人就好。
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景妍這一夜睡得格外安穩。
第二天早上十點,顧青山的車準時停在了小區門口。看到景妍欣然赴約,他似乎很高興。一路上顧青山給景妍講述著這個城市的變化,回顧他小時候的舊貌,他出國前什麼樣子,現在又是怎樣的日新月異。
言語里帶著欣喜,能看出來他是從心底為這個國家和城市高興。
景妍想起那年第一次和顧瀚爸爸視頻電話,他的鼓勵和接納給了自己莫大的勇氣。尤其是知道顧瀚的家境後,她更覺得這位顧伯伯有博大的胸懷,絲毫沒有嫌棄她孤兒的身世和小時工的身份,那對當時的她是怎樣的一份溫暖和鼓勵啊?
午飯是在一家高檔私廚吃的,看菜品里有回鍋肉、辣子雞和水煮魚,景妍知道顧瀚爸爸是提前做了功課的。
“顧伯伯,您是海城本地人,應該是不愛吃辣的,還特意為我點了川菜口味的菜,謝謝您。”
景妍從容表達著內心的感激,顧青山微笑著說道,“景妍,不要‘您’、‘您’的,太生份了。拋開顧瀚這層關系,我們倆也可以做個忘年交。我不想端著架子和你相處,那樣我很累的,顧伯伯年紀不小了,身體會吃不消的。”
一句玩笑緩解了飯桌上的拘謹,景妍莞爾一笑,顧青山看向她的眼楮變得深邃。
邊吃邊聊,顧青山講起年輕時第一次出國鬧的各種笑話,還有上大學時怎麼和一群男同學吃下一頭牛的故事,把景妍逗得眉開眼笑。
兩個人相聊甚歡,不知不覺就三點了。
“景妍,能陪顧伯伯去海邊走走嗎?”顧青山問。
“當然可以。”景妍再次欣然答應。
海邊空氣很好,這里是亞洲最大的廣場,音樂噴泉伴隨著樂調的高低起伏噴射出不同的形狀,小朋友們躲著水花嬉鬧著,和平鴿在水池外閑庭信步,絲毫不受周邊嘈雜環境的影響。
“這里曾經是一片垃圾場,誰能想到被改造成了聞名世界的戶外休閑廣場,真是人定勝天啊。”顧青山感慨著。
音樂噴泉不遠處有一個空的椅子,顧青山表示想去坐一會兒。
剛坐下,顧青山捶著自己的右腿,笑著說︰“現在的科技真是太先進了,我走了這麼久,這條腿也沒疼。”
“顧伯伯,你的腿怎麼了?是風濕嗎?”景妍關心地問道。
顧青山擼起褲腿,一條假肢赫然進入景妍的眼簾,她驚得張大了嘴。顧青山並沒有覺得意外,微微一笑。
“景妍,我想顧瀚一定沒有和你說起我們家的情況。為了爭奪家產,我弟弟顧青川故意制造了交通意外,顧瀚的媽媽成了植物人,我一條腿截肢,在輪椅上坐了幾年。
和你視頻的那天,顧瀚的媽媽正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並不是我說的身體不舒服。
顧瀚從國外回到海城就是要奪回我們應得的一切,就要成功的時候,也就是你們要登記的那個早上,他遭遇了我和他媽媽一樣的車禍。
事發後,我和爺爺無法確定是誰精準地設計了這場車禍,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在我們的懷疑範圍內,江湛、路一鳴,包括你。”
景妍驚恐地看向顧青山,“顧伯伯,我沒有。我和顧瀚通完話後在樓梯里被迷暈了,是江湛救了我。”
顧青山面色一凜,“你的失蹤更加令人疑竇叢生,我們通過特殊渠道把昏迷不醒的顧瀚送到了軍方的醫院里,連江湛和路一鳴都不知道。
後來,你出現在那所醫院。就是你陪伴他的那一晚喚醒了顧瀚。你走後,我們馬上把他轉到另一所秘密的醫院。不久,他徹底甦醒,我們包機把他送回美國繼續接受治療。”
景妍皺緊眉頭,不解地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去過他的病房?”
“樓道和病房里全程有視頻監控。在你來之前,有人打听顧瀚的下落,我們以為是害他的人要再次下手,沒想到來的人是你……所以那晚你們的相會才沒有任何人打擾。”
這些景妍完全沒想過,她回想著當年的情景,眼楮紅了。
“顧瀚的傷勢很嚴重,剛回到美國不久他媽媽就不幸去世了,兩個坐著輪椅的人外加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我們家當時的狀況可想而知。
顧瀚情緒低落到極點,近乎崩潰。如果不是天天看著你那晚和他在一起的視頻,他不可能重建信心,積極進行康復訓練,恢復到現在健康的樣子。
我這次來找你,就是來感謝你的。你挽救了我兒子,也挽救了我們這個家。景妍,謝謝你。”
顧青山站起身,對著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景妍手足無措地站起來,不知道說什麼好,淚如泉涌。
顧青山像老父親一樣拍了拍景妍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景妍,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求你。”
景妍淚眼朦朧地看向顧青山,她不知道自己能幫到什麼。
“顧瀚清醒後第一時間就是聯系你,可是完全找不到你。他一直都在埋怨我沒有把你一起帶走。那種情況下,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被跟蹤,被利用……
因為懷疑所有人,我沒和江湛、路一鳴聯系。後來顧瀚聯系上了路一鳴,才知道你和江湛結婚了……”
景妍低下頭,難過地閉上眼楮,兩行淚水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
顧青山接著說道︰“你們見面後,顧瀚深受打擊,一個人去了西藏,一周打一次視頻電話給我和爺爺報平安。景妍,我也許不該在這個時候來,但是作為一個父親,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想,你能不能重新和顧瀚在一起,就當再救一次他?”
景妍沒說話,任由淚水肆意流淌。許久,她才開口。
“顧伯伯,路一鳴一定告訴過你我現在的狀況。我很感謝當年你對我的接納和現在對我的信任。一直以來,我對顧瀚都心有愧疚。
如果我是一個堅定、執著、專情的女孩子,就不會在他情況未明的時候和另外一個男人走在一起,還登了記。
不管怎樣……是我對不起他。
和顧瀚在一起的一年我很幸福、很快樂,那次相見能讓他甦醒是老天爺的安排,也是我欠他的。你今天的一番話讓我對他的愧疚消減了許多,該感激的人是我。
顧伯伯,我和顧瀚、江湛都不可能了,這是我早就想好的。我想路大哥一定也和你說過我這個想法。”
“景妍,離過一次婚不應該是一個女人愛情的終點,而是另一段美好感情的起點。顧瀚是你的初戀,你們有深厚的感情基礎,為什麼不試著和他重新開始呢?”
顧青山急切地問道。
景妍淡定地搖搖頭,“不好意思,顧伯伯,我決定了。”
顧青山眼里滿是失望,不好再說什麼。事情看來比他想象中要復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