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大夏王城東闕,新鐘未鑄,舊鼓未懸,卻先起一層薄霧。
霧自玄武門縫隙滲出,沿御階蜿蜒,像一條剛醒的白蟒,一路舔過丹墀、銅龜、螭首,最後停在太和書院舊匾前——“鏡心”二字被霧咬得殘缺,只剩“竟”與“心”對峙,仿佛一句未寫完的判詞。
夏澤立于闕下,覆眼白綾被晨風掀起,露出一線空洞。
空洞里映不出城闕,只映出一枚赤紅的“生”字棋,棋面裂紋如閃電,閃電盡頭是一滴未落的血。
“大公子回朝了。”隋淵披甲而來,腰間紅線輕顫,鈴未響,聲已冷,“昨夜子時,北門守軍見一騎赤焰,火色如魘,卻披玄甲,持節旄,自稱‘監國’。”
“不是自稱。”魯空子捧著一盞舊銅燈,燈芯已空,燈罩卻映出一張模糊的臉——與夏澤有三分像,卻比夏澤多了一道自眉骨貫至下頜的燒傷。“是先帝遺詔‘若凌滄侯次子不歸,長子可即監國。’如今次子歸,長子依舊監國。”
夏澤不語,指尖摩挲竹杖。
杖身第七節忽然開裂,裂口吐出一縷黑霧,霧中浮出一枚殘缺的“卒”字,象牙斷面滲出墨汁,墨汁凝成一句
“兄終弟及,或弟弒兄。”
辰時,未央宮。
大公子夏縝坐于西階,玄甲未解,膝上橫一柄斷劍,劍脊刻著“沉”字——十二年前凌滄侯府火場中遺失的那柄。
階下百官跪伏,卻無人敢抬頭,因大公子右眼戴著一枚銅鏡,鏡面映出殿內每一張臉,也映出他們藏在袖中的匕首、密折、毒丸。
“諸位,”夏縝開口,聲音像冰下暗河,“我弟夏澤,目盲而心明,築籠囚天下,卻忘了囚自己。如今籠破,他歸朝,諸位是願做籠上瓦,還是籠下灰?”
無人應答。
銅鏡卻忽地一顫,鏡中映出殿外——夏澤白衣白綾,正拾階而上,竹杖點地,每一步都踏碎一縷霧。
霧碎處,浮現三十萬亡魂的影子,影子齊聲低語
“還我命來——”
夏縝按劍而起,銅鏡自右眼脫落,鏡背竟是一枚完整的“魘”字棋子,血紅如初。
棋子落階,化作一道裂縫,裂縫深處傳來龍吟,吟聲卻像嬰兒的啼哭。
巳時,御階之上。
兄弟相距十步,中間橫著一條尚未愈合的裂縫。
裂縫里滲出暗紅色的水,水面上漂著一盞盞無火的燈籠,燈罩是人皮,燈芯是空心的竹枝,枝內塞滿灰燼。
每漂過一盞,夏縝的斷劍便長一寸,劍鋒直指夏澤眉心。
“哥,”夏澤輕聲,“你借了魘的殼,借了沉的骨,借了三十萬亡魂的咒,卻忘了借自己的心。”
夏縝笑,右眼空洞里燃起青白色火“心?我早把它埋進潛龍溝,與你那枚無字卒一起。如今卒子已裂,心也該回來了。”
他抬手,裂縫中升起一座倒立之城,城中倒掛的稷下藏書樓門窗洞開,樓內棋盤橫陳,黑白子皆無,唯余一枚赤色“生”字棋立于天元。
棋旁,夏沉的白衣少年身影緩緩浮現,懷里抱著那枚無字“卒”,卒面裂縫里,野菊的根須已纏滿整枚棋子,根須末端,結出一朵極小的白花,花心處是一枚完整的銅鈴。
“阿澤,”夏沉開口,聲音卻像千百人同時低語,“若欲破鏡,須先自焚。”
午時,裂縫深處。
夏澤步入倒立之城,盤膝坐于棋盤前,覆眼的白綾自行解下,露出空洞的眼眶。
他輕聲道“我願為燈芯,以自身為火,以人心為罩。”
夏縝卻先一步,斷劍刺入棋盤,劍鋒挑起“生”字棋,棋子迎風而長,化作一座透明的籠,籠壁布滿裂紋,裂紋里滲出赤紅的火。
籠中囚著一人,白衣白綾,正是夏澤。
“籠外之籠,名為‘自囚’;籠內之籠,名為‘天下’。”夏縝低聲,“你囚天下,我囚你。”
未時,未央宮崩塌。
倒立之城與未央宮重疊,磚瓦與竹簡交錯,亡魂與百官同列。
三十萬舌蠱自裂縫涌出,化作一張張人臉,張嘴齊聲
“還我命來——”
隋淵率白袍軍列陣于宮門,劍尖指向夏縝“監國?還是逆賊?”
甦妲己立于宮牆,指尖繞著一縷紅煙,煙尾系著半枚銅鈴“魘雖死,咒雖滅,但‘寂籠’本身是一道門。
門後未必是囚,也可能是生。”
申時,井口之上。
魯空子立于殘闕,高舉銅燈,燈芯已空,燈罩卻映出未央宮的火光。
火光照處,那株野菊重新綻放,花瓣上現一道紅紋,紋形正是繩結。
繩結自行解開,化作一縷極細的紅煙,煙尾系著一枚完整的銅鈴。
鈴聲驟起,整座王城隨之震顫,裂縫合攏,倒立之城崩塌,未央宮化為灰燼。
灰燼中,夏縝的斷劍寸寸碎裂,碎末卻化作漫天白蝶,蝶翼上各有一字,合起來正是
——“籠外風雨,籠內書聲;繩不斷,寂不滅,天下太平。”
酉時,新霧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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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澤立于闕下,覆眼白綾重新系好,白得近乎透明。
他指尖托著那枚無字“卒”,卒面裂縫里,野菊的根須已纏滿整枚棋子,根須末端,結出一朵極小的白花,花心處是一枚完整的銅鈴。
夏縝跪于階前,銅鏡自右眼脫落,鏡背“魘”字棋子已碎成齏粉。
他低聲道“我輸了天下,卻贏了自己。”
夏澤搖頭,將“生”字棋置于棋盤中央“天下不是賭注,人心才是。”
戌時,稷下學宮新址。
鐘聲初響,像一聲悠長的吐息。
鐘聲里,一座新的學宮正在破土——它不是竹棚,不是石闕,而是一座由無數野菊根須交織而成的巨籠,籠壁通透,風可過,雨可過,唯囚不得人心。
隋淵披甲而立,腰間銅燈已空,只余一道紅線,纏在刀柄
“三十萬影子已歸位,此後每日子時,紅線自鳴一次,鈴響三聲,提醒我——”
他頓了頓,望向夏澤
亥時,井底。
嫩芽已長成一株極小的菊,花瓣盡開,花心處托出一枚完整的銅鈴。
鈴聲驟起,整座歸墟之底隨之震顫,霧海翻涌,銅燈一盞接一盞熄滅,紅線一根接一根斷裂。
夏澤立于井沿,指尖摩挲那枚無字“卒”,卒面裂縫里,野菊的根須已纏滿整枚棋子,根須末端,結出一朵極小的白花,花心處是一枚完整的銅鈴。
“籠繩之生,始于寂,終于寂。”他輕聲道,“寂則生,生則動,動則亂,亂則歸于寂。”
子時,新生的河面浮起一層薄霧,霧里傳來極低的龍吟——像回應,又像告別。
魯空子立于井沿,輕聲吟誦
“葬得龍骨,留得人心。若教天下無囚處,敢將血火作燈芯。”
夏澤起身,將“生”字棋置于棋盤中央。
棋盤上,其余棋子皆隱去,只余這一枚,赤紅如火,靜靜發光。
“舊籠已破,新籠初成。”他低聲,“籠繩既系,風雨可過,哭聲可歇。”
夜風拂過,井壁磚孔發出低低的嗚咽,卻不再是挽歌,而是新生的呼吸。
遠處,稷下學宮的鐘聲遙遙傳來,像一聲悠長的應答——
“籠外風雨,籠內書聲;繩不斷,寂不滅,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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