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婉回到房間之後快速地洗了個澡，因為太累，躺到床上的時候就立馬睡著了，這一覺睡了很長很長時間，陸清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窗簾不知道被誰在她睡著的時候給拉上了。
整個房間黑漆漆一片，一點亮光都沒有。
她是因為做了噩夢所以醒過來的，額前兩側的頭發全部被冷汗打濕掉，就連身後的衣服都是汗涔涔一片。陸清婉從床上坐起身，感覺大腦鈍鈍得發沉，她估摸著估計已經晚上九十點了。
摸索到放在枕頭下面的手機，按下開機鍵，屏幕上面跳出來的時間是凌晨兩點十七分。
這一覺比她想象當中睡得還要久。
陸清婉打開床側的燈，整個房間瞬間明亮起來，陸清婉就睜著眼楮感受這亮光。
桌子上面擺了清淡可口的晚餐和切好的水果果盤，但長時間沒有人動，已經徹底冷掉了。她坐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下床給自己接了一杯溫水咕嚕嚕全部喝下去。
然後慢吞吞地移動到衛生間，打開了衛生間的燈，站到了盥洗池的鏡子前。
陸清婉額頭上的汗讓她此刻看上去有些狼狽，唇色有些蒼白，她用溫水洗了一把臉，水珠順著額角一直往下滴，砸到她的拖鞋上面。
那個夢還在陸清婉腦海里面，非常清晰地存在著——
前面應該還斷斷續續地做了一些別的夢，但是不重要，醒來之後也就忘記得差不多了，只有夢的最後幾分鐘，每一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像是一個非常結實細密的網把陸清婉給迎面罩住了。
她夢見和陸早早四目相對，相顧無言。陸早早仍舊穿著白藍相間的病號服，像是風一直灌在里面，因此衣服總是顯得寬寬大大的，醫院的床單被子和頭頂的天花板總是白得刺眼，像是一根帶著鋒芒的針一樣扎在人的眼楮里面。
陸早早裸露在外的一雙手，筋骨清晰可見，皮捻都捻不起來。吊瓶在陸早早的身側高高懸起，藥水一滴滴地通過輸液管和尖針流進陸早早的身體里面，就像她緩慢流逝的生命一樣。
陸早早那雙毫無生氣，像是一潭死水一樣的眼楮死死地盯著陸清婉的臉，平靜也無力地問，“你不是說會幫助我出院的嗎？為什麼我到現在仍舊在這里受罪？你為什麼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騙我？”
一連串的問題讓陸清婉有些啞口無言，她咬了一下唇，咬出一道青白的口子，“姐姐，我會努力的，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等你的身心狀態穩定一些，我就幫你離開醫院。”
“這個借口你已經用了好多好多次了，還要用多久呢？”
“真的，你相信我吧，姐姐。”陸清婉舉起四根手指頭對天發誓，言辭殷殷，好不懇切的模樣，“最後一次了，你就相信我這最後一次。”
陸早早笑了，那雙毫無生機的臉上就算出現這樣鮮明的笑容也還是顯得虛弱死寂，她伸出另一只尚能活動的手，撫摸上陸清婉柔軟美麗的臉龐，溫柔地說，“清婉，你為什麼總是要騙我？”
血液回流，輸液管里面慢慢倒流出殷紅奪目的鮮血，最後整個管子里面全部是這種紅色的血。陸早早變成一只氣球，被一點點往外抽氣，然後又一點點地萎靡下去。
陸清婉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涼氣，尖叫出聲，她按響床頭的緊急鈴，但是始終無人前來，她打開房間的門，想要叫來醫生護士，但是沒有走廊上面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靜得可以听見風從兩側窗戶穿行而過的聲音，靜得可以听見她自己胸腔急速喘息的聲音。
她又跑回房間，試圖拔掉插進陸早早血管當中的那根針，阻止血液繼續倒流，但是那根針像是長進了陸早早的血肉筋脈當中一樣，無論如何用力，就是拔不出來，反而還會牽連出一陣陣細密的疼痛。
陸清婉崩潰了，她蹲在陸早早身邊無助地哭泣起來。陸早早卻仍舊微笑著看著她，聲音還是那樣平津和氣地詢問，“清婉，為什麼你總是在騙我呢？為什麼呢？”
她想要死死握住陸早早的手，但是雙手顫抖得根本就握不住，陸早早的身影一點點地變得灰白透明，距離陸清婉越來越遠，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卻只能抓住一手的徒勞虛空。
陸早早嘴巴里面還在說著同樣的話，但因為距離原因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陸清婉只能看見她不斷翕動的嘴唇——
“你為什麼總是在騙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