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早早一動不動地盯著這只眼楮看，而後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好久不見。”
楚天深深，霧靄沉沉，河流不再涌動，凌冽的風聲在她的耳邊堪堪止住，頭頂的雲層也停止游移，一切都像是被凍住了，連同時間本身。
頭頂那片由雲朵組成的幽深之眼似乎輕輕眨動了一下，陸早早听見一陣冰涼機械的笑聲，從頭頂開闊的地界傳出來，聲音像是另外一種維度的，如此熟悉，如此令人心驚膽寒。
但是陸早早仍舊平靜地注視著這只眼楮，她听見對方用一種含著冷硬笑音的聲音說，“好久不見。”
“我給過你三次機會的，你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樣子，怪不得我了。”
陸早早真的有點想笑，她想生的時候這個世界偏偏要用各種荒唐殘酷的手段置她于死地，甚至嚴苛到讓她這個人死無葬身之地，她想死的時候卻又讓人恰當及時地拯救了她，讓她繼續痛苦難耐地苟活在這個世界上。
很難說究竟是命運弄人，還是天理不公，抑或兩者都有。
陸早早現在不想要把這些責任攬到自己的身上了，她的出生確實是個天大的錯誤沒有錯，但是她出生與否又不是她自己能決定的，她能夠從出生的節點殺死自己一次，難不成能殺死成千上萬次？
一步步走到現在，陸早早最無法苛責的人就是自己，否則那樣太殘忍了，她干脆怨天尤人， “難不成要怪我自己？就是你給我的這幾次機會導致這如今的一切，你明明就知道，何必裝作無辜。”
對方又朗聲笑了，人類的生死像是棋局上的一粒棋子，前進退縮其實都沒什麼的，不過是輸贏之間的一個小環節，這局輸掉了下一把還可以重來，有無數次重來的機會，把一切都當作無關緊要的消遣戲劇就好了。
“是你內心的想法太過堅決了，但凡往後退縮一步都不至于走到今天這步，所有的因果都是你自己選擇的。” 對方的聲音越來越遠了，有一種大音希聲的渺然之感，“好了，你該回到現實了。”
話音剛落，天邊的雲朵又開始移動，那只由層疊雲朵圍繞堆積起來的“天空之眼”不見了，霧靄消盡，澄澈空明，風聲又迅猛激烈地從陸早早的耳邊穿過，泛著濃烈血腥氣的血色河流溫柔地流淌沖刷著陸早早的皮膚。
水快要漫到陸早早的下巴了，她整個人直愣愣地躺下去，水進入陸早早的耳朵、鼻腔、眼楮，但是卻一丁點痛苦都沒有感覺到，這種感覺她似曾相識，之前在夢中她也感受到過一次——
那次是沈星遙和陸傲天坐在她床頭，用含淚的、憂悒的臉看著她，兩個人的手撫摸陸早早的皮膚，陸早早感覺到像是烈火烹燒一樣的灼熱感，痛到一種足以令她驚懼的感覺，她的心都被灼燒出一個貫穿前後的洞口。
陸早早無法忍受地決定刨肉放血，把自己的血肉還給這兩個人，好和他們之間做一個真正的切割。那時候的血好像也是這樣，源源不斷地，像是永遠也流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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