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陸清婉會說出來的話，平靜的語氣當中帶著一絲淡淡的瘋感，江慎有點想笑笑不出來的感覺，他是真很記掛陸清婉的一切，很無奈地嘆出一口長氣，“你不是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就要高考了麼，你這傷那個時候能不能完全恢復好啊，不會還要人用輪椅把你推進考場吧？”
“無所謂。”
“……”江慎默然，跟陸清婉這種死人有時候真是無法溝通，輕飄飄地說出幾句話就把人給氣死。
陸清婉上個星期去馬術俱樂部學習馬術，其實不能說是學習，陸清婉從小就已經在學習這種東西，現在對騎馬這件事情已經很熟練，算是個老手。
當時學習馬術的時候陸傲天還花費一筆天價給她買了一匹純種馬，專門請人來看顧馴養，陸清婉只是閑得無聊，來馬場騎馬發泄一下的，馬圍繞著馬場疾馳幾圈之後陸清婉就已經覺得興致缺缺。
陸清婉伸手拉了一下韁繩，輕輕拍了拍馬的頭，馬停下來，慢慢悠悠地載著陸清婉在場地上面晃悠。
這一片大的場地是專門為陸清婉單獨空出來的，只有她一個人，還有一名隨行教練和保鏢。
陸清婉穿著專業的馬術服，手虛虛地握著韁繩，那天的氣溫比前一段時間都要高一些，微風輕薄舒適，陽光曬得陸清婉脊背發暖，因為運動的關系她微微有些熱。
遠處的一塊白雲簡直白得耀眼突兀，讓人憎惡，此刻正以人類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前漂浮移動，陸清婉抬起頭仰望頭頂湛藍如洗的天空，感覺那片天空簡直像是蒙上了一層濾鏡，像是一塊巨大的、無邊無際的藍色玻璃。
簡直像是要壓到人的身上來，將這地面上的一切生物都沉沉地壓在下面，無法動彈——
就像是曾經從高空直挺挺墜落壓在陸早早身上的那塊玻璃一樣，壓得陸早早脊背上的一大塊皮膚血肉模糊，壓得陸早早孱弱呼吸，鮮血遍地，壓得陸清婉的心頭像是沉入千鈞，迫害著她無法喘息。
陸清婉惡心得直想吐，感覺一股酸水和血水同時在她胃里面翻涌，而且通過喉腔不斷往上冒。
陸清婉的手無意識地勒緊了韁繩，那匹馬那天好像也跟陸清婉的身體共感，完全不受控制，像是發了瘋一樣的奔跑起來，陸清婉被這疾馳的速度顛得更加想吐，感覺喉嚨里面一股腥氣。
她的視線仍舊在看著頭頂那片深藍壓抑的天空，感覺天空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隨時都要落到她頭頂上面來，陸清婉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小時候學習過、也牢記著的馴馬控馬技巧，只能渾渾噩噩地盯著頭頂那片藍天看。
她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麼從馬背上面摔下來的，只覺得頭頂天空的界限似乎離自己遠了一些，感覺這勉強算是一件好事，眼楮有些昏花，但是她听到周圍兩道震天的驚呼聲，有人飛奔著沖她這里跑過來。
與此同時，陸清婉嘴巴里面終于涌出一大口鮮血。
應該有一根骨頭被摔斷了，身上或許會有無數塊大大小小的淤青，陸清婉每呼吸一口就感覺有綿密的針在她胸腔里面游走，實在是有些苦痛難耐。
陸清婉意識徹底昏迷過去的前一秒，手臂向上伸了伸，似乎想要緊緊抓住空氣當中的一團虛無，她聲音很輕很輕地說，仿佛像是怕驚醒這一團壓根就不存在的幻覺一樣——
“姐姐，我好痛啊……”
因為出于昏迷狀態，她是怎麼被抬上擔架塞進救護車，然後送來醫院的記憶也全部都沒有，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好夢，夢見回到了小時候和陸早早在一起玩的時候。
結果一睜眼醒過來的時候看見病床周邊圍了一圈人，全部都用那種憂心忡忡、愁緒滿溢的表情看著她。
陸清婉寧願自己在那個夢里面不要醒，也好過一醒來就看見這些人的臉。
她很是煩躁地把頭頂上面的被子蒙住臉，一抬手腹部一陣疼痛，陸清婉猜測應該是左邊斷掉了一根肋骨，只是不知道具體是哪一根，管它呢，全斷了都沒關系。
死了也沒關系。
沒過幾秒鐘，陸清婉感覺到床似乎陷下去一角，沈星遙坐在了她的床邊，幫她被被角掖好，又伸出手輕輕地幫她把被子扯下來，陸清婉跟沈星遙那雙溫柔憂慮的眼神四目相對的時候，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你前肋骨折，醫生說你這段時間需要好好靜養，這段時間就好好在醫院休養吧，暫時休三個星期的課。”
陸清婉從床上“騰”地一下爬起來，因為這個動作牽連到了傷勢，疼得倒抽一口涼氣，沈星遙和陸識卿急得立馬要去扶她，卻被陸清婉一把揮開手。
沈懷瑾和沈熹言兩個人都是听到陸清婉受傷的消息，立馬開車趕回來的，病房里面圍繞著一圈人。陸傲天、沈星遙和陸識卿三個人幾乎就是守著陸清婉一晚上都沒怎麼合過眼。
陸清婉這個人就是這樣，平常什麼小毛病都沒有，一折騰就折騰個大的。做事情也一如既往延續此種風格，要不就裝作若無其事、乖乖听話，要不就憋個大招，什麼禍事都能給你惹出來，什麼尖酸鋒利的話都說得出口。
完全就是兩種極端。
沈懷瑾靠在牆壁上面，看著陸清婉挑了一下眉頭，“行了，你就別折騰了，等下還把自己的傷勢折騰得更加嚴重了，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麼？”
要不是此刻呼吸、咳嗽、說話都能牽連著來一點點痛意，陸清婉真想罵沈懷瑾幾句。
不過就算傷口不痛，陸清婉也沒有精力去罵人了，這段時間總是覺得很累，飯也吃得少，陸清婉瘦了一點，那雙大眼楮在原本就小的臉上顯得更加大了，像是兩顆趨于黯淡的黑曜石。
陸清婉沒有說話，陸傲天倒是率先用眼神看了一眼沈懷瑾，示意他閉嘴。
沈懷瑾倒是真這樣乖乖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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