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月一過完就是陽歷3月份了,志平跟銅陵李老板聯系了兩次,對方都是三言兩語就掛了。一次李老板在醫院給那個摔傷的員工交錢,一次是在李老板開車在路上。後來志平就嘗試著晚上撥電話,但過了10點對方就關機了。
直到一天吳鎮打電話過來說銅陵的欠款估計有點懸了,李老板的朋友,也就是那家做高鐵軸承的精密鑄造廠欠款太多,成了被執行人,也就失去了進入供應商的權利了。
這個消息仿佛是感冒病毒,一下子讓三人都頭昏腦脹起來。亞飛只抱怨那天沒開票,如果拿了發票就不會有那麼多屁事了。
吳鎮卻說李老板欠款,其實只是拿發票做個幌子而已,他壓根就沒打算全部結清。隨便說個理由要17的稅,而這種增票很多單位是沒法開的。
他如果真的需要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該說出來,而且開票也影響瓦的價格,更加需要說出來,但他一直不說。現在就咬定需要這種增票,事實上就是不想順利結賬了。
這番話說的大家一片啞然,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的。過了半天,志平才說“我們分析問題,當然是從最壞的角度出發,考慮最壞的結果,但事實究竟朝哪一步發展也說不好,所以我們三人只要有空就多跑兩趟工地。不能听他說什麼,就我們就相信什麼,如果他說什麼就信什麼,這才是最大的風險。”
志平的總結又讓他們覺得不至于太糟糕,便有了一絲希望。
“真不清楚會有什麼結果,單單看到熱情豪爽的李總,哪能欠著老鄉的錢不給呢?”志平再一次的感慨,大家雖然不至于絕望,但也只是志平覺得自己壓力太大,所以才如此一說。
最後,吳鎮說自己會跟他的客戶老李聯系,希望能通過李老板溝通的這層關系,把欠款結了。
亞飛一听就很激動,說“這樣最好,哪怕是買點東西送給他叔叔也好,算算也有將近塊錢呢?”
志平就覺得亞飛太著急了,業務是李老板介紹的,現在欠款要不回來,托李老板的關系為什麼又要花錢買東西呢?感覺亞飛一著急就很亂。
然後他又想到亞飛是既沒有客戶端,李老板,又沒有供應端,唐山的瓦廠。但事成之後他是要參加三人均分的。
然而亞飛卻覺得自己是最沒法控制任何一端的,都是“捧著鼓給別人打的”,所以不免心浮氣躁,說話也沒有邏輯了。
二
這天晚上,志平一上qq,金俠就在那在線等了,他點開聊天欄。原來金俠一上來就告訴志平她懷孕了,而且確定是過年的那個月里的某一次。
志平欣喜若狂,他一下子沖出門,站在初春寒冷的門口,大口地呼吸著清冷的空氣,他覺得應該搞準確點,他要像一個下蛋雞一樣趾高氣昂的對所有的親朋好友都說出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金俠在qq里說明天一早去醫院驗個晨尿,這樣就很確定了!
兩人又在qq上發了一長串擁抱示愛的表情包,那些聊天里只要動動手就會冒出來的快樂表情包,讓志平上癮了!
夜已深了,志平告訴金俠,過幾天他把手頭事情處理一下,就去譙縣陪她。
志平要讓小俠感受到他那顆無法安放的激動,又擔心的心啊。對于異常寶貴的東西,哪怕是放在保險櫃里,也擔心會失去了呢!
臨湖建安公司的承兌匯票到期後,並沒有像大年三十那天說的拿到錢就通知各供應商過來結賬。事實上,這些供應商是怎麼也記不清賬了,業務在繼續,欠賬就在發生,只是當供應商餓暈到撐不下去的時候,才會來一趟現金提貨,這樣的供求關系又得以維持。
志平想到早年學過的會計,臨湖的欠款屬于應收賬款,但早就該計提壞賬準備金了。只是他舍不得,有時看看那些欠條,每一張欠條上的每一個字都是他看過了無數遍的。那每一張欠條上的瓦都是他一張一張做出來,拉到“淮化”。大太陽下汗流浹背,也要一張一張的清點數字,然後才有欠條。
這些欠條不僅僅是債務關系的憑證,還記錄著生產,運輸,交易的點點滴滴。就連大年三十,他坐著妹夫的車冒著雨雪去苦等老板,到最後只領到5000塊錢的貨款,他也在欠條背面上記錄了日期,金額。
欠條,記錄他的青春故事了!
清明過後,雨水多了,志平看到村民穿著雨衣在河邊下網,大河埂上的青草早已一派綠油油,瘋狂生長的茅草和不知名的野花,在志平看來都那麼生機勃勃,他要急著去譙城陪金俠了。
潁州糧食局的結果雖然一直沒說,但肯定是出來了,他們落標了!
銅陵的瓦亞飛比他盯得緊,吳鎮也會積極找客戶老李吧?
機械廠包裝箱子因為進項增票的數量遠遠不夠,業務量也小了很多。在生意上的坎坎坷坷,志平早已習慣,他並不刻意把時間耗在某一個問題上,說不定現在不行,以後又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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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平只是盡量讓企業維持運轉,只要生產在繼續,機會總是有的吧?
當務之急,該去譙城了!
當志平坐上北上的火車時,他的心情如窗外連天陰雨突然放晴的陽光,他這一段時間對任何事情都暗自饒恕,他越發覺得是只要努力就夠了,至于結果誰又能說的清。
他這十幾年來的也一直沒有放棄對幸福婚姻的追求,但直到遇到金俠才告別了眼淚,委屈和恥辱,而孩子也是在他快要絕望時突然就有了,只是這連續陰雨天確實長了點。但不管怎樣,陽光乍現,希望成了現實,生活里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了
火車上一個媽媽帶著小女孩坐在志平對面,小女孩白白嫩嫩的小圓臉蛋上兩只黑寶石一樣透亮的眼楮。志平忍不住多看他幾眼,可那個小女孩一發覺志平在盯著她看時就不說話了,志平便又轉過頭望向窗外,只听她跟媽媽說“寶寶要上幼兒園了,寶寶要跟爸爸媽媽一起上幼兒園。”
媽媽便糾正,是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寶寶上幼兒園。小女孩又重復了一遍媽媽的話。志平便明白這個小女孩一定是留守兒童,小時候爺爺奶奶帶,但現在上幼兒園,媽媽接走了孩子,小女孩既對父母生活的城市期盼,又對爺爺買給她的玩具懷念不已!
當志平再轉頭看小女孩時,那黑亮的眼楮又瞄過來,然後立馬閉緊嘴巴,低頭往媽媽懷里拱。
志平只好笑眯眯的裝睡,只是偶爾偷偷睜眼看看這個玲瓏可愛的小姑娘。
他真想裝作親切的模樣,跟小女孩說一句話,簡直就有一種追星的感覺了。然而,她更想默默地看小女孩,一言一行都讓她滿滿的甜蜜。
金俠下午上完課早早就離開學校來火車站接志平了。
志平穿過熟悉的站台往出口走去時,就覺得自己像是出了趟車回家的親切。他剛走到閘口就看到金俠過來,在笑容滿面的看著他,便連忙跨過去問“今天累嗎?”
“哈哈,哪有這麼嬌氣。”
“那我看你肚子好像大了!”
“吃得確實胖了,現在胃口特別好。”
金俠一邊走一邊告訴志平,她懷孕的消息也讓她的父母開心不起,她媽媽招呼她每天放學回來吃晚飯,天天喝雞湯,她說自己從沒體驗過這麼嬌貴。而她父親更是每天早上出門遛鳥,給她買一屜小籠包。
“我還只當自己是當初那個沒人管,沒人問的小毛丫頭呢?”金俠突然感慨地說“沒想到自己一懷孕才發現父母家人都是那麼寶貴我的身體。”
志平也同樣覺得“我們結婚後,我父母心情都變好了,然後開始關心我的身體。這幾年,我就沒見過我媽開懷大笑過,現在她沒那麼多慮了,一切都放的開。”
金俠想到這個寒假在瓦廠的時候,志平父母和他們在一起,也經常熬一只雞或大豬蹄,也許在父母他們看來過好日子,就是從吃飽吃好開始吧?
忽然金俠說“我想起來了,從那時候起,你爸媽就把我當成奶牛養了!”
志平忍不住笑出聲,說“我媽以前很少這樣看問題,有時甚至絕望地抱怨我身體就這樣了,活著也受罪,早死早投胎!”
看來我們的婚姻改變了兩家老人對我們的看法。
兩人說說話話就到了出租房,志平把行李東西放下,想洗把臉卻找不到毛巾。金俠說,她好幾天都不住這里了,有時晚上就在父母那邊擠一下,一個人不敢來這里,突然就覺得糧站這里好偏僻,晚上又黑燈瞎火的。
志平就決定過兩天他們該重新租個合適的房子了。
三
第二天在金俠父母那天吃晚飯,志平買了一條大魚,準備做酸菜魚。志平迅速地殺魚,削片,將買回來的酸菜調料備齊,就等著燒開水煮魚片了。灶上的兩個灶頭同時開火,一個煮魚片,一個熬熱油。等魚片做了全部熬出湯之後,他又迅速把大蒜拌拍碎,拎出大蒜倒入煮沸的魚湯里,再將燒熱的油倒入,滋啦一聲,完美收官。
整個過程志平操作的行雲流水。老岳父十分滿意,他不說酸菜魚,單單這個剝蒜頭的方法就很好,用刀一拍,拎出來就是。以後就用刀拍蒜子了,誰還一個一個剝大蒜頭?志平听了心里也是滿滿的得意。
金俠媽在外面買了一包鹵菜,又把上次金芳在火車上買的符離集燒雞拆了一包,這樣除了沒有蔬菜,晚飯桌上的雞魚肉蛋都有了。
岳母坐在桌邊,滿眼愛惜地看著志平,她在第一次見到志平時,就覺得這是個好男孩,加之現在女兒懷孕,他就更加覺得志平是可以跟女兒相輔相伴一生的踏實人了。
飯桌上她不停的給志平夾菜,志平心里嘀咕,不知道金俠有沒有跟爸媽說過自己糖尿病的事?雖然剛才進廁所悄悄加大了一倍的劑量,但他也不能全部吃下岳母夾過來的菜啊!
好在金俠坐在他身邊,胃口大開的金俠把志平碗里的肉都全部吃光。
岳父則一直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吃魚,他認為這道酸菜魚實在比飯店燒的好,分量足,吃的過癮,紅油旺旺的魚湯里橫七豎八的魚片被岳父拎出來,細細的咀嚼,等他停下來時才心滿意足地說“以後我再去巢州,小張你就給我燒的這道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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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平便笑著點頭,岳父又問“那你們巢州人都會做這道酸菜魚嗎?”
志平說“魚能做出好些道菜呢,以前沒有冰箱,沒法保藏,曬干了的魚干也好吃,紅燒油炸都挺有味道,特別是毛草魚。”一番話說的老岳父開始計劃著什麼時候去巢州住一段時間了。
金芳也對這入味的酸菜魚贊不絕口,說“還是巢州人會做魚啊,以前在飯店里偶爾吃,魚骨少,很精致的又耐看,但根本沒這個味道,現在你來了,我們就實現了吃魚自由啊!”
妹妹會說話,把飯桌上吃魚的快樂都忍不住用風趣俏皮的話說出來了。志平心里暗想,果然是做業務的。
金俠曾告訴過志平,金芳在武漢念完大學後,並沒有找工作,而是在徐州開花店,後來做婚慶,直到結婚後才應聘進了派出所的戶籍警。
志平心里感覺,總覺得妹妹從一個賣花姑娘跨入到警察行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志平又湊過去看小佷兒吃魚,提醒注意魚刺,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金芳,烏黑的長發,束成一個干淨利落的馬尾,高挑的鼻梁和金俠一樣,面部輪廓清晰,但下巴看起來更圓潤,是一種東方美人的韻味。
金芳穿制服,既顯出她正派的一面,又听她風趣幽默的說話,不失活潑可愛了。志平不敢多看,又看了看孩子在專心致志的吃魚才裝作放心的神態,收回目光。
回去的時候,金俠打了飽嗝,說“今天實在吃得太飽了,這人一開心呀,就放開胃口!”
志平建議不騎車,兩人推著車子沿著環城路的河邊往北走。春天的晚上,空氣中都飄散著醉人的花香,兩人把車子放在商業街那頭,吹著香薰的晚風,看著燈光璀璨的街景和水里倒映出的廣播電視台大樓五顏六色的霓虹燈。
這里是縣城最繁華的地段了,有商業街,有24小時櫃員機。附近還有個超大的小區。
志平就告訴金俠“北關糧站那麼偏遠,以後就不住那里了,找個離爸媽近一點的房子。你明天上班去,我來找。”
金俠沉默了一會,說只是房租很貴,又沒有小院子。
“現在不比以前了,你明天上課去,我來找房子,就不信沒有合適的。”
“老公,你真好。”金俠忍不住用胳膊環著志平撒嬌地說話。志平的心瞬間像融化了的蠟燭,帶著金俠往黑暗偏遠的北關走去。他心想這該是最後一趟走這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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