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森巴赫莊園的會客廳里，那些虛偽而又貪婪的南方貴族們終于帶著滿腹的牢騷和算計離開了，空氣中那股混合著劣質香水和汗液的渾濁味道也隨之消散，只剩下壁爐里嗶剝作響的木炭和窗外透進來的、帶著青草氣息的微風。
伊莎貝拉疲憊地靠在主位那張寬大的紅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自己因為長時間保持微笑而有些僵硬的臉頰，那雙總是閃爍著倔強光芒的綠眼楮此刻卻寫滿了迷茫。
索菲亞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紅茶走了過來，她將其中一杯輕輕放在伊莎貝拉手邊，然後自己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看你的樣子，今天可真是把你累得夠嗆，跟那群腦子里只裝著金幣和陰謀的肥豬打交道，確實比在戰場上砍殺敵人還要耗費心神。”她吹了吹杯口的熱氣，語氣中帶著幾分同病相憐的調侃。
“他們就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蒼蠅，嗡嗡嗡地在你耳邊叫個不停，趕都趕不走。”伊莎貝拉端起茶杯，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暖，心中的煩躁稍微平復了一些，“索菲亞，你知道嗎？我以前一直覺得，作為一名貴族，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但現在看著他們那副嘴臉，我只感到惡心。”
“其實我小時候還挺羨慕你們這些大貴族的呢，”索菲亞輕笑了一聲，“我家雖然也算富裕，但在南方，商人終究是商人，地位永遠比不上你們這些擁有封地和頭餃的世家。我父親花了大半輩子的積蓄，才勉強給我捐了個男爵的空頭餃，就為了讓我在跟你們打交道的時候，能稍微挺直一點腰桿。”
“原來你也是南方人？”伊莎貝拉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這還是她第一次听索菲亞提起自己的過往，“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是北境土生土長的嗎？”索菲亞搖了搖頭，“我的家就在離這里不到兩百里，我的父親曾經是南方最大的絲綢商人。只不過一次跑商時，被哥布林襲擊了後來又被哥布林救了想想真是”
這番話讓伊莎貝拉沉默了，她沒想到眼前這個總是冷靜干練的女人，竟然也有著如此沉重的過去。兩人之間的距離在這一刻被悄然拉近，不再是貴族與商人的身份差異，而是兩個同樣被傷害過的、漂泊異鄉的南方女人的共鳴。
“對不起，索菲亞，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經歷。”伊莎貝拉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真誠的歉意。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都過去了。”索菲亞擺了擺手，臉上又恢復了那種精明而自信的神采，“好了，不說那些陳年舊事了，我們還是來談談正事吧。關于親王殿下那個…‘期貨’計劃，你心里是不是還有很多疑問？”
被她一語道破心事，伊莎貝拉的臉頰微微泛紅，她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困惑“索菲亞，我承認我到現在也沒完全搞懂那個所謂的‘期貨’到底是什麼。親王殿下說，我們只需要在市場上制造出魔法石的價格波動，就能讓那些貪婪的南方貴族傾家蕩產…這…這真的能做到嗎？我總覺得這听起來太…太虛無縹緲了，就像在用空氣和謊言來打仗一樣。”
索菲亞看著她那副迷茫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那笑容里帶著幾分過來人的篤定和對楊浩近乎盲目的信任。“我親愛的伯爵小姐，你從小接受的是最正統的貴族教育，你所理解的戰爭是騎士的沖鋒、城堡的攻防，你所理解的商業是貨物的交換、金幣的流動。所以你無法理解親王殿下的計劃，這很正常。”她將身體向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像是在分享一個驚天的秘密，“因為他要發動的，是一場你從未見過的、只屬于金錢的戰爭。在這場戰爭里，沒有刀劍，沒有軍隊，但它的殘酷程度，卻遠勝任何一場真刀真槍的廝殺。”
“金錢的戰爭？”伊莎貝拉咀嚼著這個詞，眼中充滿了不解。
“沒錯。”索菲亞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你只需要知道一點我們北境現在手里掌握的魔法石庫存，足以支撐我們打上好幾場滅國之戰。而這些庫存，對于整個大陸的市場來說，是一個根本無法被消化的、龐大到恐怖的數量。親王殿下的計劃很簡單，就是利用這個信息差，用我們手中這足以砸垮任何市場的海量庫存，去對賭那些南方貴族手中那點可憐的、需要高價囤積的現貨。”
伊莎貝拉听得雲里霧里，但她抓住了最關鍵的一點“用我們龐大的庫存…去對賭他們高價的現貨？這怎麼做到？”
“很簡單，首領已經交代過我了，我們只需”
伊莎貝拉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感覺自己的後背都在發麻。這個計劃的狠毒和精妙，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看著眼前這個談起金錢戰爭時神采飛揚的女人，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感覺到，自己這位商人出身的同僚，在某些方面的智慧，確實遠勝于自己。
而在燈火通明的金葉城內，布萊克伯爵的府邸里，氣氛卻與埃森巴赫莊園的運籌帷幄截然不同。莫頓子爵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珍貴的葡萄酒灑了一地，他肥胖的臉上滿是惱羞成怒的猙獰。“那個小丫頭片子！她簡直是欺人太甚！竟然敢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用那種態度說話！她真以為自己是北境女王了嗎？”
“差不多得了，莫頓。”卡斯特伯爵坐在一旁，聲音中帶著幾分疲憊和無奈，“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人家現在手握著我們所有人的命脈，我們除了陪著笑臉，還能做什麼？再說了，當初是誰提議要去瓜分埃森巴赫家的產業的？現在人家正主找上門來了，你又在這里抱怨。”
“我…我那不是…”莫頓子爵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將怒火轉向另一個方向，“都怪布萊克這個叛徒！如果不是他在伊爾森簽了那份該死的協議，我們至于這麼被動嗎？”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布萊克伯爵的聲音沙啞而又無力，這幾天他仿佛蒼老了十歲，“當務之急，是搞清楚那個小丫頭手里到底掌握了我們多少情報。我看她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沒錯，必須得防著她一手。”卡斯特伯監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她既然敢一個人跑到我們的地盤上來撒野，那我們就讓她知道，這里到底是誰說了算。我建議，我們派幾個‘可靠’的人，去埃森巴赫莊園附近‘轉轉’，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順便…也給她提個醒，讓她知道南方的水，可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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