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鐵岩城會客廳，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木炭和皮革混合的味道，壁爐里的火焰靜靜地跳動著。伊莎貝拉端坐在一張橡木長桌的主位上，她今天選擇了一套剪裁合體的深藍色騎裝，金色的長發利落地束在腦後，那雙美麗的綠眼楮此刻清澈而又堅定，完全沒有了幾天前在莫頓子爵面前的局促與不安。
對面坐著的是年輕的卡斯特伯爵，他今天換上了一身更加華麗的絲綢禮服，胸前佩戴著家族的紋章，臉上掛著那種貴族特有的、自以為是的和煦笑容。他以為自己面對的還是那個可以被輕易拿捏的、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我親愛的伊莎貝拉小姐，好久不見，您看起來更加容光煥發了。”卡斯特伯爵率先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親切感，“听說您最近工作非常繁忙，真是辛苦您了。我這次來，是想和您繼續商討一下關于我們南方商會和北境的長期合作計劃。”
伊莎貝拉優雅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然後才緩緩開口，她的聲音平靜而又清晰，听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卡斯特伯爵，感謝您的關心，不過我想我們還是直接進入正題比較好，畢竟時間寶貴。關于上次的魔法石貿易，北境已經按照伊爾森方面制定的價格全額支付了款項，我希望這批貨物能夠盡快運抵索倫城。”
卡斯特伯爵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直接，完全不給他打感情牌的機會。他清了清嗓子，換上了一副推心置腹的誠懇表情“伊莎貝拉小姐，您誤會我的意思了。那批貨我們當然會盡快安排，只是…只是最近南方的形勢您也知道，伊爾森的軍隊駐扎在那里，我們的運輸成本和風險都大大增加了。所以，關于後續的合作，我們希望能夠在價格上…再稍微調整一下。”
“調整？”伊莎貝拉放下茶杯，抬起眼簾，那雙清澈的綠眼楮直視著卡斯特伯爵，目光中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銳利，“伯爵大人，我想您應該很清楚，伊爾森方面制定的那個價格，已經比市場價高出了整整四成，這其中有多少是流進了你們南方貴族的口袋，我想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北境願意接受這個價格，是出于對當前復雜局勢的考量，但這並不代表我們的慷慨是沒有底線的。”
卡斯特伯爵被她這番話噎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嬌小玲瓏的女孩，言辭竟然會如此犀利。他試圖再次搬出那套慣用的說辭“可是小姐，您也要體諒我們的難處啊！我們南方現在夾在王都和伊爾森之間，日子過得也是戰戰兢兢。我們也是卡林迪亞人，您難道忍心看著自己的同胞…”
“伯爵大人，請恕我直言。”伊莎貝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她的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與她嬌小身材完全不符的強大氣場，“第一，我們現在是在進行一場商業談判，而不是家族聚會，請不要再用那些所謂的‘同胞情誼’來混淆視听，這只會讓我覺得您缺乏誠意。第二，北境現在是一個獨立的王國，我效忠的是我的女王艾格尼絲陛下，而不是那個早已腐朽的卡林迪亞王室。所以，如果您想繼續和我們合作，就請拿出商人應有的契約精神，而不是在這里扮演一個哭窮的受害者。”
卡斯特伯爵的臉徹底漲成了豬肝色，他引以為傲的貴族身份和談判技巧，在這個年輕女孩面前竟然變得不堪一擊。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所有的說辭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他引以為傲的貴族風度在對方那清晰的邏輯和堅定的立場面前，顯得像個笑話。
“最後一點，”伊莎貝拉的聲音變得更加冷靜，她從隨身攜帶的文件夾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卡斯特伯爵面前，“這是我們北境最新制定的長期采購計劃，上面詳細列出了我們未來三年內所需要的所有物資清單，從糧食到布匹，種類繁多，數量巨大。我們可以承諾，只要南方商會能夠保證以公平、穩定的價格向我們供貨，這份價值數百萬金幣的訂單就完全可以交給你們來做。”
卡斯特伯爵的目光立刻被那份文件吸引了過去，當他看到上面那些天文數字般的采購量時，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數百萬金幣的訂單！這足以讓整個南方商會的財富翻上一番！他剛才還在為那點魔法石的差價斤斤計較，現在看來簡直是鼠目寸光。
“當然，”伊莎貝拉的聲音再次響起，將他從巨大的震驚中拉回現實，“這份訂單的前提是，我們之間必須建立在絕對的信任和尊重之上。如果南方商會依然想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倆來試探我們的底線，那麼很抱歉，我們北境不缺合作伙伴。我相信，無論是伊爾森的商人，還是其他公國的領主，都會對這份訂單很感興趣的。”
她說完，便優雅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已經完全被震懾住的伯爵，臉上露出了一個禮貌而又疏離的微笑“伯爵大人，我的話說完了。考慮到來回的路程，給您半個月的時間考慮，我希望能夠得到一個明確的答復。現在，請恕我失陪，我還有其他公務要處理。”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留給卡斯特伯爵一個嬌小卻又無比挺拔的背影。那份數百萬金幣的訂單靜靜地躺在桌上，像一個甜蜜的誘餌，也像一個無聲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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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在艾格尼絲那間掛著巨幅星象圖的私人書房里，壁爐里的火焰將伊莎貝拉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她恭敬地將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件呈遞到艾格尼絲面前，那信封的材質和紋章都顯示出其不凡的來歷。
“姐姐，這是今天下午赫爾曼公爵派人秘密送來的信。”伊莎貝拉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不解和警惕，“信使說，這封信必須由我親手交給您。”
艾格尼絲放下手中的羽毛筆，接過那封信。用縴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上面那個屬于斯特勞斯家族的雄獅紋章，那雙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玩味的光芒。“赫爾曼•斯特勞斯…”她輕聲念著這個名字，“我們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帝國元帥，現在竟然會用這種方式和我們聯系。看來，南方的局勢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有趣。”
她用一把精致的銀質小刀小心地挑開火漆，展開信紙。信上的字跡蒼勁有力，充滿了軍人特有的果決，但內容卻寫得異常謙卑和隱晦。赫爾曼在信中首先表達了對北境實力的“敬佩”，然後又隱晦地提及了南方貴族與伊爾森勾結的“不智之舉”，最後才點明主題——他希望能夠與北境建立一種“非官方的、建設性的聯系”，共同應對“來自外部的威脅”。
“他這是在向我們示好？”艾格尼絲看完信，將信紙遞給伊莎貝拉，臉上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
伊莎貝拉快速地瀏覽了一遍信件內容，然後不屑地輕哼了一聲，那張總是帶著幾分英氣的俏臉上寫滿了鄙夷“一個早就失去了兵權、被王都和南方兩邊同時排擠的老家伙，現在才想起來要跟我們套近乎，他以為自己是誰？我們憑什麼要理他？”
艾格尼絲看著她那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她站起身來，走到巨大的星象圖前，目光仿佛穿透了牆壁，看到了整個大陸風雲變幻的棋局。“伊莎貝拉，我的好妹妹，看問題可不能這麼簡單。”她的聲音變得深沉而富有磁性，“你覺得赫爾曼真的失勢了嗎？”
“難道不是嗎？”伊莎貝拉不解地問道，“他在索倫城下慘敗，兵權被國王收回，現在只能龜縮在自己的領地里，連那些南方的商人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表面上看確實如此。”艾格尼絲的手指在星象圖上代表卡林迪亞南方的區域緩緩劃過，“但你別忘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赫爾曼雖然失去了帝國元帥的頭餃，但他在軍中幾十年的根基還在，那些曾經跟隨他南征北戰的老部下，難道就真的對他沒有半點忠誠了嗎？斯特勞斯家族在南方經營了數百年，他們的財富和人脈，難道就真的因為一次失敗而煙消雲散了嗎？”
她轉過身，那雙藍色的眼眸在壁爐的火光下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顯得格外深邃。“他現在向我們示好，不是因為他走投無路，而是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新的機會。一個可以讓他東山再起，甚至可以讓他取代那個愚蠢國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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