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透過議事廳的彩窗,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艾格尼絲手中拿著那份由伊莎貝拉派人從索倫堡送來的、關于鐵路項目進展的詳細報告,那張總是帶著幾分清冷的臉上,此刻也忍不住漾開了一抹發自內心的、滿意的笑容。報告上說,在埃德加那個蠢貨的帶頭“投資”下,南境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貴族家族都瘋了似的往這個項目里砸錢,鐵路的修建進度比預想中快了整整一倍。
“看來我們的伊莎貝拉小姐,比我們想象中還要能干。”她將報告遞給身邊那個正悠閑地喝著紅茶的男人,語氣里充滿了對計劃順利實施的欣喜,“照這個速度下去,最多再過半年,我們的‘真理’就能直接鋪到赫爾曼那個老狐狸的家門口了。”
他接過報告,快速地掃了一眼,臉上也露出了贊許的笑容。然而,當他抬起頭時,卻發現身邊這個女人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難以言喻的沉靜。她那雙總是如同藍寶石般璀璨的眼眸,此刻的光彩也微微有些黯淡下去,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那片被白雪覆蓋的庭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放下手中的報告,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她身後,伸出雙臂,從後面輕輕地環住了她縴細的腰肢,將自己的下巴擱在她柔軟的金發上,那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
“怎麼了,我的女王陛下?計劃進行得這麼順利,怎麼反倒不高興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了然,“是不是又在想那個伊莎貝拉的事情了?你這幾天,一提到鐵路,就總是這副表情。怎麼,開始優柔寡斷起來了?”
艾格尼絲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又放松了下來。她沒有回頭,只是將自己的身體更深地靠進他溫暖的懷抱里,嘴上卻依舊維持著那份屬于女王的嘴硬。“沒有!”她的聲音帶著幾分被戳中心事的惱怒,那語氣卻軟綿綿的,沒什麼說服力,“我只是……我只是在想,等鐵路修通了,我們北境的財政收入,至少能翻上三倍。”
“是嗎?”他低笑一聲,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不輕不重地揉捏著,“那你剛才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可不太像一個正在為財政收入翻倍而高興的女王哦。倒更像一個……做了壞事之後,心里過意不去的小姑娘。”
艾格尼絲終于不再嘴硬了。她轉過身,抬起頭,那雙藍色的眼眸里盛滿了復雜的、帶著幾分掙扎的情緒。“我只是感覺……好像有點欺騙她了。”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愧疚,“伊莎貝拉是個好姑娘,她很聰明,也很有勇氣。她真心把我們當成了可以信賴的生意伙伴,甚至把整個家族的未來都賭在了我們身上。可是她不知道,她現在辛辛苦苦為我們修建的這條路,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我們用來征服她和她背後那些家族的……侵略之路。我該怎麼面對她?怎麼面對那個眼神清澈、還帶著幾分貴族榮耀的純良姑娘?”
她終究還是個貴族,骨子里還留著那套可笑的騎士精神和所謂的“公平對決”的念頭。她還不習慣,或者說還不願意承認,戰爭和政治的本質,從來就不是光明正大的決斗,而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欺騙與征服。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證明,我的女王,她的心還沒有被權力完全腐蝕掉。
他看著她那雙因為內疚而顯得有些黯淡的眼楮,心中一片柔軟。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柔滑的臉頰,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正經的笑意。“我的女王大人,你是不是忘了?這索倫堡,這銀月城,甚至整個北境,本來不就是你們拉文德家族的領地嗎?你現在做的,只不過是想辦法,從一個強盜手里,把自己家被搶走的東西拿回來而已。怎麼,拿回自己的東西,你還不忍心了?”
“那不一樣!”艾格尼絲被他這番強詞奪理的“歪理”弄得又好氣又好笑,她拍開他作亂的手,那張美麗的臉上寫滿了無奈,“我只是覺得……我們利用了她的信任。這讓我感覺,自己好像很虛偽,像個……像個躲在幕後操縱一切的陰謀家。”
“放心吧,我的女王陛下,你永遠都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他看著她,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的眼楮,此刻卻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屬于戰略家的精明光芒,“你以為,在我們磨刀霍霍的時候,帝國那些人就會安安分分地等著我們去打嗎?他們不會的。現在整個南境的貴族都被鐵路的巨大利益給捆綁在了一起,他們比我們更急于看到這條路修通。而國王和赫爾曼那兩只老狐狸,也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和南境貴族的關系越來越緊密。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最先沉不住氣的,一定會是他們。他們會先動手的,會用各種各樣我們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卑鄙手段,來破壞我們的計劃。到那個時候,我們再出兵,就不是侵略,而是……正義的、不得不進行的反擊了。”
他這番話,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將未來可能發生的政治博弈,血淋淋地剖析在了艾格尼絲面前。她看著他,看著他那張總是掛著輕松笑容、卻仿佛能看透一切人心的臉,那顆因為內疚而搖擺不定的心,終于徹底地安定了下來。她知道,只要有這個男人在身邊,無論未來面對怎樣的陰謀詭計,她都將無所畏懼。
她正想說些什麼,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卻打斷了這片刻的溫存。
“進來。”
一名親衛隊長快步走了進來,他單膝跪地,聲音洪亮,臉上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驚疑。“稟告女爵大人!首領大人!府邸外……有一隊自稱來自伊爾森帝國的使者,請求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