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火!!”
隨著城牆上那冰冷的命令下達,一直沉默不語的、如同兩尊灰色墓碑般的碉堡,終于露出了它們猙獰的獠牙!那些黑洞洞的射擊孔里,瞬間噴吐出無數道橘紅色的、致命的火舌!
“砰砰砰砰砰砰——!!!”
上百支新式火槍同時發出了怒吼!密集的、如同暴雨般的鉛彈,從左右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以一種帝國軍從未想象過的、刁鑽至極的“交叉”角度,狠狠地掃向了那片已經陷入混亂的、毫無遮蔽的沖鋒隊列!鉛彈輕易地洞穿了士兵們引以為傲的皮甲和盾牌,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入牛油,帶出一蓬蓬血花!一個士兵正舉著盾牌徒勞地抵擋著來自城牆上那稀稀拉拉的箭矢,下一秒,他的側臉就被一顆從碉堡射來的鉛彈整個掀飛,紅的白的漿液濺了旁邊戰友一臉!
而天空,早已不屬于卡林迪亞的軍神。那些從城內拋射而出的、帶著淒厲尖嘯的黑色鐵球,如同死神隨機投下的骰子,不斷地、精準地、殘忍地砸進帝國軍最密集的陣型之中!每一次落地,都意味著一場血肉橫飛的爆炸,意味著數十名士兵的身體被狂暴的沖擊波和無數高速飛濺的金屬破片撕成碎片!
所謂的沖鋒陣型,在這種來自三個方向的、立體的、毀滅性的打擊面前,如同紙糊的一般,被輕易地撕碎、撕裂、撕爛!帝國士兵們徹底崩潰了!他們不知道該往哪里躲!前面是高聳的城牆和不斷投下的爆炸物,左邊和右邊是兩座能噴吐死亡火焰的魔鬼之塔!他們陷入了一個精心設計的、完美的死亡陷阱!
“不……不!撤退!快撤退!” 沖在最前面的博林嚇得魂飛魄散,他看著自己身邊那如同被割麥子般成片倒下的士兵,看著那片瞬間化為人間煉獄的戰場,再也沒有了半分先鋒官的“榮耀”和“狂熱”。他尖叫著,努力地控制著胯下那匹同樣受驚的戰馬,想要調轉馬頭,逃離這片可怕的修羅場。然而,混亂的兵潮如同失控的洪流,他被裹挾在其中,進退兩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部隊被無情地屠戮。
“妖術!這一定是叛逆女爵使用的黑魔法!” 卡瓦諾伯爵在後方的指揮台上,看著自己的軍團在那些聞所未聞的武器面前土崩瓦解,臉色鐵青,雙目赤紅。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只能將這一切歸咎于超自然的力量。他抽出佩劍,指向那兩座依舊在不斷噴吐著火舌的灰色碉堡,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傳我的命令!步兵預備隊!放棄攻擊城牆!給我繞過去!集中所有兵力,把那兩個該死的石疙瘩給我圍起來!我就不信,它們沒有弱點!”
他又轉向身邊的法師團隊長,厲聲喝道︰“你們還在等什麼?!用你們的火球!把那兩個邪惡的建築給我燒成灰燼!”
在卡瓦諾幾近瘋狂的命令下,數千名預備隊的步兵,踩著同伴的尸體,繞開那片被炮火反復犁過的死亡地帶,如同潮水般涌向了其中一座碉“堡”。與此同時,幸存的幾十名魔法師也再次開始吟唱,一顆顆巨大的火球在他們頭頂凝聚成型,帶著復仇的怒火,呼嘯著砸向了碉堡那堅固的灰色牆體!
火球撞擊在碉堡那用水泥澆築的、厚達數尺的牆體上,發出“轟轟”的悶響,爆開一團團絢爛的火焰。然而,除了將牆面燻得更黑一些,留下幾個淺淺的凹坑外,那巨大的火球竟無法對碉堡的整體結構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傷!水泥這種超越了時代認知的建築材料,以其驚人的堅固和耐火性,輕易地抵御住了魔法的轟炸。
碉堡內的守軍甚至都沒有感覺到太大的震動,只是繼續冷靜地、高效地從射擊孔向外傾瀉著死亡的彈雨。
“沒用!魔法沒用!” 帝國的步兵們絕望地看著這一幕,看著那些臉盆大的火球如同砸在山岩上的雞蛋,無力地碎裂。他們只能硬著頭皮,頂著從頭頂射擊孔里不斷射出的密集彈雨,沖到碉堡之下。
他們圍著這座巨大的、冰冷的“石柱”,卻發現自己陷入了更深的絕望——它真的沒有門!光滑的牆壁無處攀爬,堅硬的結構刀砍斧劈都只留下淺淺的白痕。他們就像一群圍著鐵罐頭的螞蟻,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頭頂的射擊孔如同死神的眼楮,無情地、一個一個地,點名收割著自己同伴的生命。
“火油!快!拿火油來!燒死他們!” 終于,一個軍官想到了最原始的攻城方法。
在付出巨大傷亡之後,幾桶寶貴的火油終于被冒死抱到了碉堡之下。士兵們將粘稠的火油潑灑在牆根,然後扔下火把。
“呼——!”
熊熊的烈火瞬間升騰而起,黑色的濃煙夾雜著刺鼻的氣味,沿著碉堡光滑的牆壁向上蔓延,很快就將那些黑洞洞的射擊孔吞噬。碉堡內的槍聲,終于……漸漸稀疏了下來,最後徹底歸于沉寂。
碉堡內部,嗆人的濃煙開始從射擊孔和通風管道倒灌進來,但守在里面的哥布林和士兵們,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慌亂。
“撤!” 哥布林炮長冷靜地下達了命令。他熟練地打開腳下那塊偽裝得和地面一模一樣的沉重鐵板,露出一個黑洞洞的、通往地下的地道入口。“武器和彈藥優先!所有人!按順序從地道撤離!快!” 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將還能搬動的火槍和彈藥箱一個個送入地道,然後井然有序地鑽了進去。在最後一個人也撤離之後,那塊鐵板被從下面重新關上,嚴絲合縫,不留一絲痕跡。
“燒起來了!哈哈!成功了!” 看著那被濃煙和烈火吞噬的碉堡,卡瓦諾伯爵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猙獰而病態的笑容,“我就知道!再堅固的烏龜殼,也怕火攻!傳我的命令!讓所有人都去收集火油!把另一個石疙瘩,還有那座該死的城門,全都給我燒掉!”
然而,他那因為看到一絲“希望”而剛剛揚起的嘴角,還沒來得及完全咧開。
“轟——!!!”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都要沉悶的巨響,如同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喪鐘,猛地在他不遠處炸響!
這一次,炮彈的目標不是那些擁擠的步兵,而是……他倚為最後的攻城利器的法師團!一發沉重的開花彈,從城牆後方某個眾人從未注意到的、地勢更高的火力點呼嘯而來,以一個極其刁鑽的拋物線,精準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群正在準備下一輪施法的、毫無防備的魔法師方陣中央!
狂暴的沖擊波和致命的金屬破片,瞬間就將那些身穿華麗法袍、身體孱弱的魔法師們撕成了碎片!法杖、魔法書、還有施法者們血肉模糊的身體被高高掀起,又如同垃圾般落下。整個法師團,在這一炮之下,幾乎……全軍覆沒!
戰場上,只剩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冒著青煙的巨坑,和周圍一片狼藉的、殘破的法袍與血跡。
卡瓦諾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他呆呆地看著那片空空如也的、只剩下死亡氣息的空地,大腦一片空白。他最後的底牌……他最後的攻城希望……就這麼……沒了?
戰場之上,尸積如山,血流成河。由于帝國軍的沖鋒過于密集,數不清的尸體堆積在炮火轟出的彈坑之中,混合著泥土與鮮血,被後續的踩踏和爆炸擠壓成了一團團分辨不出形狀的肉醬。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焦糊和硝煙的混合氣味,仿佛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剛剛熄火的屠宰場。
卡瓦諾的軍隊,已經不能稱之為軍隊了。那是一群被恐懼徹底擊潰的、如同驚弓之鳥般的潰兵,他們漫無目的地在尸山血海中奔逃,互相推搡,互相踩踏,只為了能離那座黑色的、如同地獄入口般的城市遠一點,再遠一點。
就在這時——
“吱嘎——!!!”
那扇從戰斗開始就一直緊閉著的、仿佛在冷眼旁觀這場屠殺的鐵岩城主城門,在所有幸存者驚恐的注視下,緩緩地、沉重地向內開啟了。
陽光從城門背後透出,勾勒出一個高挑而優雅的身影。
艾格尼絲•拉文德。
一匹神駿的、通體雪白的戰馬,率先踏出了城門。馬背上,艾格尼絲的身姿挺拔如松。她身上那件在決斗中被劃破的銀甲和斗篷已經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更加華麗、也更加威嚴的、只在最盛大的慶典上才會穿戴的家族禮儀甲冑。那甲冑通體由秘銀打造,在陽光下流轉著如同月華般清冷的光輝,上面雕刻著繁復而古老的雙獅鷲浮雕,每一個細節都彰顯著拉文德家族那悠久而高貴的歷史。她沒有戴頭盔,金色的長發如同融化的黃金,在腦後盤成一個優雅而復雜的發髻。她的左手,緊緊握著韁繩;而她的右手,則高高舉著一桿巨大的、沉重的戰旗——那面黑底金邊的、繡著咆哮的雙頭獅鷲的、代表著拉文德家族最高榮耀的公爵大旗!
她就這麼獨自一人,扛著那面比她人還要高大的戰旗,從容不迫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城門。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那雙美麗的藍色眼眸如同最深邃的北海,平靜無波,卻又蘊含著足以將一切都凍結的寒意。她身上的甲冑一塵不染,她那張絕美的臉龐上也沒有絲毫的血污,她就像一尊從神話中走出的、完美無瑕的戰爭女神,一個優雅、高貴、卻又帶來了無盡死亡的死亡天使。
她的身後,走出了那道總是帶著幾分懶散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的綠色身影。在他的身後,是兩千名沉默的、裝備精良的鐵岩城守軍。他們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手中的長矛如林,盾牌如牆,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和決死的戰意。
“靠……” 遠處的博林,看著那個一步步從城門中走出的、毫發無傷的、甚至比之前更加光彩奪目的身影,嘴巴越張越大,手中的韁繩無力地滑落,“她……她沒事?!那……剛才……是……是在釣我們上鉤?!”
卡瓦諾也看到了這一幕。他看著那個從容得如同在自家後花園散步的女人,看著她身後那支士氣如虹的軍隊,再看看自己腳下這片血流漂涌、哀鴻遍野的戰場……他所有的驕傲、自信、理智,都在這一刻,被徹底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