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看著老卡克那張布滿風霜的老臉，咧嘴一笑，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他一下。
“行啊老卡克，精神頭不錯嘛。” 楊浩的語氣帶著幾分揶揄，“跟我說說，跟橡樹谷那位……風韻猶存的少婦，進展到哪一步了？嗯？”
老卡克那張飽經風霜的綠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眼神慌亂地朝著不遠處一間收拾得頗為干淨的石屋瞟了一眼，含糊道︰“首……首領……您就別拿我這老家伙尋開心了……”
恰在此時，那石屋的門簾被掀開了一角，一個穿著樸素、身形豐腴的人類女性身影探出頭來，似乎是想看看外面的動靜。當她的目光與楊浩投過去的視線正好撞上時，那女人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唰”地一下縮了回去，門簾也跟著晃了晃，緊接著，木門從里面被輕輕關上了，是那個橡樹谷新村的寡婦杰西卡。
“喲！” 楊浩看得真切，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都領回家里來了？動作挺快啊老卡克！” 他拍了拍老卡克的肩膀，壓低聲音，“藏什麼嘛，我又不會吃了她。” 畢竟是寡婦，臉皮薄，能理解。不過老卡克這老樹開花的架勢……可以啊！
老卡克被他說得更加不好意思，只是嘿嘿干笑了兩聲，算是默認了。他看著那扇緊閉的木門，眼神里流露出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楊浩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也替他高興。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話題一轉，變得認真了些︰“說起來，老卡克，你……以前有過孩子嗎？”
提到孩子，老卡克臉上的那點紅暈褪去了，眼神也變得有些悠遠和……空洞。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帶著一種對過往的麻木︰“孩子？……有過吧。” 他似乎在努力回憶，又似乎覺得那段記憶並不值得費力去想，“記不清有多少個了。十個？還是二十個？”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沒有絲毫溫度︰“那時候，哪管什麼孩子不孩子的。女人搶回來，就是為了生崽子，給部落添丁，補充戰力。生下來，丟給她們自己養，能活下來就活，活不下來……就扔去喂野狼。跟養牲口沒什麼兩樣。”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遠處那些正在嬉戲的不同種族的孩子們，聲音變得更加低沉︰“我那些……所謂的‘孩子’，大概都死光了吧。不是餓死病死，就是……在跟人類的戰斗中，死在了我前頭。沒什麼感覺。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死了就死了，下一個……還能生。”
楊浩靜靜地听著，沒有說話。他能感受到老卡克語氣里那種對過去的、野蠻時代的麻木和認命，那是一種將生命本身都視作消耗品的殘酷邏輯。
“可是……” 老卡克的聲音忽然有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波動，他轉過頭，看著楊浩，那雙渾濁的老眼里，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改變，“自從首領您那天下令放了所有女人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看著那些正在被人類婦女耐心教導的小哥布林，看著卡布被艾拉揪著耳朵訓斥卻不敢還嘴的樣子，臉上露出了深深的困惑和……一種近乎茫然的觸動︰“我們和女人的關系……變得……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不再是單純的搶回來生崽子了。像卡布那小子，竟然、竟然怕老婆？……還挺開心的樣子？”
他搖著頭，仿佛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還有孩子……您看那些小崽子……” 他指向那些健康活潑、眼神靈動的小哥布林，“他們不一樣……真的不一樣了。我們……我們好像……開始……在意了？”
“以前，只想著多生，生得越多越好，死了也不心疼。可現在……” 老卡克的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帶著一絲猶豫和鄭重的神情，“我現在……反而有點……怕了。怕生下來的孩子，還要像我們一樣，活在刀口上，活在仇恨里，不知道哪天就死在戰場上。”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自己那扇緊閉的木門，眼神變得異常柔和，甚至帶著一絲……憧憬？“未來……如果……如果我和杰西卡……能有個孩子……” 他的聲音有些干澀，卻異常堅定，“我……我不想讓他再拿起武器了。我會……好好照顧他，看著他長大，讓他……過點不一樣的日子。安穩的……日子。”
楊浩看著老卡克臉上那份笨拙卻又無比真摯的期盼，心中也是感慨萬千。改變，正在悄然發生，深入到了這個古老種族的骨髓里。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艾拉正拿著一張清單，大聲指揮著幾個哥布林和人類工人，將一袋袋水泥和一捆捆鋼筋裝上準備發往鐵岩城的馬車。她動作麻利，聲音洪亮，頗有幾分女強人的氣勢。
“艾拉！” 楊浩笑著走了過去。
“首領！您回來了！” 艾拉看到他，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您看，這些都是第三批物資了！鐵岩城那邊催得緊，巴頓老管家說碉堡工程進度很快，水泥鋼筋有多少要多少！”
“辛苦你了。” 楊浩看著她被汗水浸濕的額角，還有眼底那淡淡的疲憊，心里有些過意不去，“營地和鐵岩城兩頭兼顧，不容易吧？”
“嗨！這算什麼！” 艾拉不在意地擺擺手，語氣爽利，“能為營地出力，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再說了，現在日子這麼好，有吃有穿，卡布那家伙也知道上進，知道疼人了，累點算什麼？” 她提起卡布時，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愛意，雖然平日里對他管得嚴厲，但這其中的甜蜜，只有她自己知道。
楊浩看著她臉上那幸福的光彩，心中一動，笑著問道︰“看你跟卡布現在小日子過得這麼滋潤，就沒想過……再添個小家伙？你看營地里現在這麼多孩子跑來跑去的，多熱鬧。”
艾拉聞言，臉頰微微一紅，眼神瞬間變得柔和下來，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和向往。她下意識地將手輕輕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孩子……我和卡布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呢？像他一樣憨厚？還是像我一樣……嗯……精明？
“想……當然想過啊……”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遺憾，“誰不想有個自己的娃娃呢？看著他一點點長大……卡布那傻子，別看他平時怕我怕得要死，私下里也偷偷跟我念叨過好幾回了，說想要個像我一樣厲害的女兒……” 她說到這里，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但很快，她又輕輕嘆了口氣，笑容里帶上了一絲無奈︰“可現在……不是時候啊。您看，營地要發展，鐵岩城那邊等著我們支援，到處都需要人手，我這攤子事兒……哪兒走得開啊？等……等以後穩定下來再說吧。”
“等什麼以後！” 楊浩大手一揮，一副“霸道總裁”的架勢，“孩子的事最大！天塌下來都得往後排！工作沒了你艾拉，營地照樣轉！孩子可不能耽誤！” 他拍著胸脯，語氣不容置疑，“這樣！從明天起，給你放長假！無限期！啥時候把孩子生下來，啥時候想回來上班再說！工作的事情，我讓索菲亞先頂上！就這麼定了！”
艾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命令”弄得哭笑不得，又覺得心里暖暖的。她看著楊浩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喲？” 她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促狹的笑容，故意上下打量著楊浩，“首領大人這是……親自下場催生了？這麼關心我們下一代的問題啊？”
她湊近一步，壓低聲音，用一種只有兩人能听到的、帶著揶揄的語氣說道︰“不過話說回來……首領大人您自己呢？您看您這後院……鶯鶯燕燕的可不少啊，莉娜、米拉、阿黛拉……現在听說連那位尊貴的女爵大人都……” 她故意拖長了尾音，眨了眨眼楮，“怎麼也沒見哪個肚子里有動靜啊？您是不是……也該以身作則，加把勁兒了？”
“咳！咳咳！” 楊浩被艾拉這直白大膽的調侃弄了個大紅臉，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眼神飄忽，語無倫次地反駁道︰“我……我跟你們能一樣嗎？！我這……我這……日理萬機！肩負著……呃……好幾個村鎮的生死存亡！關系到各種族和平發展的大計！我……我哪有時間考慮那些……兒女私情！”
他越說越覺得心虛，最後干脆一甩手，轉身就走，嘴里還嘟囔著︰“忙！忙著呢！我得去看看火槍生產進度怎麼樣了！走了走了！” 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怎麼看怎麼有種“做賊心虛”的味道。
艾拉看著他那副窘迫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聲清脆爽朗，充滿了對自家首領難得吃癟的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