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由遠及近，敲打著通往橡樹谷營地——如今更像是一座堅固要塞的主干道。遠遠地，那高聳、平整、泛著灰白冷硬色澤的水泥城牆已經映入眼簾，透出一股與哥布林傳統形象截然不同的森嚴與秩序。
城牆上，負責了望的哥布林哨兵最先發現了那熟悉的身影。
“快看！是……是首領！首領回來了！！” 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哨兵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首領？！”
“首領回來了！！”
“在哪兒在哪兒？”
一時間，城牆上如同炸開了鍋。原本還在巡邏、打盹或者閑聊的哥布林們，無論老少，紛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涌去，探頭探腦地朝下方張望。當他們確認那匹快馬上矯健的身影確實是他們失蹤已久的首領時，爆發出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翻整個要塞！
“嗷嗷嗷！首領！！”咕嚕第一個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差點把旁邊的格倫擠下城牆。
“首領！您可算回來了！” 老卡克那張布滿褶皺的老臉也激動得通紅，用力揮著手。
“嗚嗚……首領……俺還以為您不要俺們了呢……” 卡布這個有點怕老婆的哥布林甚至擠出了幾滴眼淚。
格倫相對冷靜些，但也難掩激動，用力朝著下方揮手。
楊浩勒住馬，抬頭看著城牆上那一張張熟悉的、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扭曲的綠臉，听著那震耳欲聾、帶著濃濃哥布林口音的歡呼和……埋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連日來的疲憊和壓力仿佛都被這熱烈的迎接沖散了不少。
他笑著揮手回應︰“我回來了！都給我好好站崗！一會兒再收拾你們這幫沒良心的！”
城門在吱呀聲中緩緩打開。楊浩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跑上來的哥布林衛兵，大步流星地走進了這座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要塞。
熟悉的是那些綠皮膚的面孔，陌生的是……這里的變化。
水泥鋪就的地面干淨平整，道路兩旁是規劃整齊的石屋和木屋，取代了以前雜亂的帳篷。空氣中不再是那種濃重的、哥布林特有的腥羶氣味，而是混合著木材、泥土和……食物的香氣。
最讓他驚訝的是，要塞中央那片原本的空地上，此刻簡直成了一個……跨種族的“幼兒園”！
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光著屁股或者穿著簡陋小獸皮的小哥布林，正和同樣數量的人類小孩、貓耳小孩、甚至還有幾個尖耳朵的精靈小孩混在一起，追逐打鬧著。有的在玩泥巴，有的在互相丟著草球，還有的圍在一起，听一個人類大孩子講著什麼故事。
陽光下，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孩子們笑鬧著，推搡著，雖然偶爾也會因為搶玩具而發生小小的爭執，但更多的是一種純真而和諧的嬉戲。
“這……這什麼情況？” 楊浩看得目瞪口呆，“我們營地……什麼時候生了這麼多小崽子？” 他記得哥布林的繁殖能力是強，但也不至于這麼……夸張吧？而且，這些小哥布林看起來……好像……跟以前見到的不太一樣？
“首領。” 老卡克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臉上帶著同樣的驚奇和一絲困惑。
“老卡克，你來得正好。” 楊浩指著那群滿地亂跑的小家伙，“這……怎麼回事？我們營地人口大爆炸了？”
老卡克搖了搖頭，皺著眉頭說道︰“說來奇怪，首領。其實……我們部落真正的生育率，比以前……降低了不少。”
“降低了？” 楊浩更驚訝了，“那這些小崽子……”
“但，” 老卡克接著說道，語氣帶著驚嘆，“雖然生的少了，可您看這些新生的孩子……” 他的目光投向那些正在玩耍的小哥布林，“他們比我們以前見過的任何一代哥布林幼崽都要……健康，強壯！很少生病夭折。而且……您沒發現嗎？他們的成長速度……似乎變慢了，不像以前那樣幾年就能成年，反而……更像是……人類的孩子了。”
楊浩仔細觀察起來。確實！這些小哥布林雖然依舊是綠皮膚尖耳朵，但五官似乎柔和了一些，眼神也更加靈動，不像傳統哥布林幼崽那樣充滿了野性和蒙昧。他們的動作也更加協調，甚至能和那些人類、精靈、貓族的孩子玩到一起去，沒有表現出太強的攻擊性。
這……這難道是……基因突變？還是說……環境影響？
他看著那些不同種族的孩子們毫無芥蒂地玩耍在一起，看著旁邊不遠處，幾個留下來的橡樹谷人類婦女正耐心地教導著幾個小哥布林辨認草藥，而那幾個小哥布林的哥布林父親，則一臉憨厚地站在旁邊，看著自己老婆“教育”孩子，想插嘴又不敢的樣子……
一個大膽的、帶著現代社會印記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逐漸成型。
“老卡克，” 楊浩若有所思地開口，“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我們現在的生活變了？”
“生活變了？” 老卡克不解。
“是啊。” 楊浩指了指那些正在“上課”的小哥布林和旁邊束手束腳的哥布林父親，“我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只知道掠奪和殺戮。我們開始建設，開始貿易，開始……和人類、和精靈、和貓族……和平共處。”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低沉，帶著一種探索的意味︰“我們……或者說，至少一部分哥布林，開始理解什麼是家，什麼是責任，甚至……什麼是愛了？”
他看著遠處那個被人類妻子揪著耳朵訓斥、卻不敢反抗的哥布林丈夫卡布，繼續說道︰“也許……當潛意識里懂得了孕育生命的真正意義，懂得了要為後代負責的時候，身體……或者說，種族的本能，就會做出改變？不再追求數量上的優勢，而是……更注重質量？更加……尊重生命本身？”
老卡克張大了嘴巴，愣愣地听著楊浩這番“離經叛道”的言論，又看了看遠處那奇異而又莫名和諧的景象——人類母親耐心地教導著哥布林孩子，哥布林父親則在一旁傻笑，時不時被自己的人類伴侶瞪一眼，立刻縮起脖子……
“愛？……負責？……尊重生命？” 老卡克喃喃地重復著這幾個對他來說無比陌生的詞匯，臉上的表情充滿了震撼和難以置信。他活了這麼多年，經歷了無數次部落的生死存亡，從未想過……從未敢想過……哥布林這個被視為邪惡、混亂、只知毀滅的種族，有一天……會和這些詞語聯系在一起。
他看著那些不同膚色的孩子們天真爛漫的笑臉，看著那些跨越了種族隔閡、笨拙卻又真實地生活在一起的伴侶們……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
“我……” 老卡克的聲音有些干澀，他搖著頭，仿佛在否定自己看到的一切，卻又無法否認那份真實，“我從沒想過……真的，從沒想過……會看到這樣的畫面……更別說……是發生在我們……我們哥布林族群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