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金色的夕陽余暉透過雕花窗欞,在華麗昂貴的地毯上投下長長的、寂寥的影子。艾格尼絲•馮•拉文德,卡林迪亞東北行省的女爵,此刻卻像一只被囚禁的金絲雀,困在這座看似舒適、實則布滿無形枷鎖的宅邸中。空氣里彌漫著沉悶的靜謐,只有偶爾從庭院傳來衛兵靴子踏過石板路的規律聲響,提醒著她身處的境地。
她走到窗邊,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冰冷的玻璃。王都的繁華景象在遠處鋪展開來,車水馬龍,燈火初明,但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了。等待她的,將是皇家法庭的“審判”。
審判? 艾格尼絲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自嘲。 那更像是一場分贓大會吧…
她太清楚那些盯著拉文德家族財富和領地的眼楮了。肥胖的國王阿拉里克二世,老謀深算的赫爾曼公爵,還有那些平日里對她畢恭畢敬、暗地里卻早已磨刀霍霍的大小貴族們……他們就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禿鷲,只等著她這只受傷的獵物倒下,便一擁而上,將她撕扯得干干淨淨。
拉文德家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父親、兄長都已不在,偌大的家業,如今竟成了催命符。想到這里,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讓她忍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她緩緩走到一張天鵝絨覆蓋的軟椅前,無力地坐下,雙手掩面。
完了嗎?就這樣完了?我不甘心……
黑暗中,一個身影突兀地闖入了她的腦海。那個身影高大,皮膚是令人不適的綠色,眼神卻異常明亮,帶著一種她從未在任何人類貴族身上見過的、混合著狡黠與坦誠的復雜光芒。
那個粗魯的哥布林……那個綠皮混蛋……
她咬了咬下唇,試圖將那個形象驅逐出去,但越是抗拒,那張臉反而越清晰。她想起了那個充滿生機與混亂的營地,哥布林、人類、貓族、精靈……不同的種族竟然能那樣吵吵嚷嚷又奇異地和諧共處。她想起了他帶著她參觀營地時,那種略帶炫耀又理所當然的神情。甚至自己泳衣嬉戲時的場景。
真是個……奇怪的家伙。
然後,是那個湖邊。微醺的月色,清涼的湖水,還有……她主動獻出的那個吻。他的唇帶著一種粗糙的、屬于男性的氣息。那一刻的迷醉、清醒時的慌亂、以及……心底深處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悸動。
啪!
她仿佛還能感受到自己手掌扇在他臉上的觸感,以及他當時錯愕的表情。
我怎麼會想起這個…家業都快完蛋了,我竟然在這時候想著這個該死的臭男人!我…是欲求不滿嗎? 艾格尼絲苦笑著,臉上泛起一陣不合時宜的紅暈,連帶著耳根也有些發燙。她煩躁地甩了甩頭。
忽然,她想起了什麼,手指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頸——那里空空如也。那條象征著拉文德家族傳承的項鏈,連同那封字斟句酌寫下的密信,已經被她最忠誠的侍女悄悄送往了落葉驛站。
艾拉……那個聰明的女人……她會把信和信物交給那個家伙嗎?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會來嗎?他憑什麼來救我?一個被國王軟禁的女爵,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一絲苦澀的笑意再次浮現在她唇邊。驕傲如艾格尼絲•馮•拉文德,何曾想過自己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個異族,一個被世人唾棄的哥布林身上?
向一個哥布林求助?拉文德家族的臉面……呵,家族都要沒了,還要什麼臉面?能活下去,能保住祖輩的心血,才是最重要的。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重新走到窗前。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王都,遠處的燈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她的目光穿透夜幕,望向遙遠的北方,那個藏在森林深處的、充滿不可思議的營地。
腦海中,那個綠皮男人的形象再次浮現。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那個站在陽光下,指揮著哥布林干活,和莉娜、米拉、阿黛拉那些女人笑鬧,眼神銳利又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首領楊浩。
臭男人……混蛋……你最好別讓我失望……
她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絲清晰的痛感,卻也讓她混亂的心緒稍稍平復。
這次,我似乎真的只能靠你了……楊浩。
夜風吹拂著她散落的金發,她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有恐懼,有不甘,有屈辱,但也有一絲孤注一擲的、微弱卻堅定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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