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在書房里來回踱步，肥胖的身軀讓地板發出輕微的呻吟。奧斯頓那個廢物離開後留下的怒氣尚未完全消散，但更重要的事情佔據了他的思緒。他拉響了桌旁的銀鈴，很快，一位身著深色宮廷禮服、面容嚴肅、留著精心修剪胡須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陛下。”來者微微躬身，聲音沉穩有力。他是帝國南方行省的最高統治者，赫爾曼•斯特勞斯公爵，同時也是卡林迪亞帝國軍隊的最高統帥，一位在戰場和宮廷都擁有巨大影響力的實權人物。
“赫爾曼，坐。”皇帝指了指旁邊的天鵝絨椅子，語氣緩和了不少。面對這位沙場宿將和帝國柱石，他的態度顯然不同于對待那個沒用的佷子。
公爵依言坐下，身姿挺拔，即使在柔軟的椅子里也保持著軍人的姿態。“您召見我，是為了…？”
“還能是什麼？”皇帝嘆了口氣，重新坐回他那寬大的座椅里，揉了揉太陽穴，“伊爾森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正是他命令赫爾曼公爵暗中集結軍隊，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做準備。
赫爾曼公爵的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眼中閃爍著屬于軍人的銳利光芒︰“回稟陛下，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南方軍團已經完成了第一階段的集結和物資儲備，北方的邊境駐軍也加強了防御和偵察。後備兵源正在動員，軍工廠也在全力生產武器裝備。可以說，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隨時可以給伊爾森人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皇帝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很好，赫爾曼，你辦事，我一向放心。”
“陛下過獎了。”赫爾曼公爵微微欠身，“而且，根據我們最新的情報，伊爾森帝國的老國王…恐怕時日無多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老邁昏聵，幾個兒子為了王位爭斗不休，國內矛盾重重。只要他一駕崩，伊爾森必然陷入內亂，屆時…就是我們進攻的最佳時機。”
“哦？消息可靠嗎？”皇帝的眼楮亮了起來，身體微微前傾。
“非常可靠，陛下。”赫爾曼公爵肯定地回答，“我們在伊爾森宮廷內部…有一些‘朋友’。老國王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恐怕撐不過這個冬天。”
“哈哈哈！好！太好了！”皇帝一拍大腿，臉上的肥肉興奮地顫抖起來，“天助我也！赫爾曼，你真是我的左膀右臂！”他心情大好，甚至主動給公爵倒了一杯葡萄酒。
公爵接過酒杯，臉上依舊是那副沉穩的笑容︰“能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榮幸。”
“對了，”皇帝似乎想起了什麼，語氣變得親近了許多，帶著點拉家常的味道，“听說你那個小兒子，也到了該歷練的年紀了吧？我看不如這樣，把他安排到南方的後勤部隊去？那邊相對安全，沒什麼戰事。讓他跟著混點軍功，鍍層金，將來也好在政壇上說得上話。你看如何？”他一副“我很關照你”的表情。
赫爾曼公爵聞言，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甚至帶著點老狐狸般的狡黠︰“多謝陛下美意。不過…我已經把他安排到南部邊境的一個巡邏小隊里去了。”
“哦？”皇帝有些意外。
“後勤部門雖然安全，但終究是文職，”公爵笑著解釋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年輕人嘛，還是要去前線見見血，吃點苦頭，將來才能真正扛起擔子。當然…”他放下酒杯，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那個小隊目前負責的區域…相對比較平靜，輕易不會遇到真正的危險。既能讓他體驗軍旅生涯，又不至于真有什麼閃失。等時機成熟了，再想辦法給他記上幾筆‘功勞’…”
皇帝听完，先是一愣，隨即指著赫爾曼公爵，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老家伙！真是…滴水不漏啊！想得比我還周到！”
赫爾曼公爵也跟著笑了起來，書房里充滿了兩個掌握著帝國權柄的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笑聲。權力的游戲，有時候就在這看似輕松的談笑間，悄然布局。
帝國南疆的臨時軍營里，塵土飛揚，汗臭和馬糞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烈日下發酵。托馬斯和其他幾個來自不同小隊的士兵，正有些茫然地站在營地中央的空地上，接受一位新長官的“檢閱”。
這位新長官與他們這些飽經風霜的邊境老兵格格不入。他騎在一匹毛色油亮的高頭大馬上，身上穿著一套嶄新的、幾乎看不到一絲污漬的精良輕甲，腰間掛著一把裝飾華麗的佩劍，與其說是武器，不如說更像是個昂貴的裝飾品。他年紀不大，最多二十出頭，皮膚白皙得像沒曬過太陽，臉上帶著一種掩飾不住的倨傲和百無聊賴。
“所以…你們就是新劃撥給我的人？”年輕的長官用馬鞭懶洋洋地指了指面前這群衣衫襤褸、皮膚黝黑的士兵，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很不滿意，“看起來…不怎麼樣嘛。”
士兵們低著頭，敢怒不敢言。他們看得出來，這位肯定是哪個大貴族的子弟，被家里安排到軍隊里來“鍍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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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長官身旁的一位副官模樣的軍官上前一步，恭敬地說道︰“少爺…呃…指揮官大人，這些人都是從各邊境巡邏隊抽調來的經驗豐富的老兵，熟悉地形，戰斗力…尚可。”
“尚可？”年輕長官嗤笑一聲，“拉到後勤隊去吧。負責押運糧草和打掃馬廄。正好我嫌我那幾匹寶貝馬的住處不夠干淨。”他打了個哈欠，似乎對眼前這些“粗鄙”的士兵完全失去了興趣，“真是無聊死了，還以為調到前線能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呢。結果是來管一群伙夫和馬夫。”
托馬斯站在隊伍里，默默地握緊了拳頭。他和其他幾個原本和小隊一起被調來、期待著能上陣殺敵的士兵，听到這個安排，臉上都露出了失望和不甘的神色。他們是戰士，不是奴僕！
卡洛斯站在托馬斯身邊，看到年輕長官那副紈褲子弟的做派，忍不住對著旁邊的老兵低聲嘀咕︰“媽的，哪來的小白臉？穿得人模狗樣的，一看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小聲點！”旁邊的老兵趕緊踫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不遠處站著的副官，“听說…這位是斯特勞斯公爵的小兒子。剛從王都軍官學校畢業，就被派到這兒來‘歷練’了。”
“公爵的小兒子？！”卡洛斯瞪大了眼楮，隨即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怪不得這麼囂張！狗屁不是！還不是靠著他老子！”他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聲音壓得更低了，“把咱們這些在前線拼死拼活的老兵當奴才使喚？真是…”
“行了行了，少說兩句吧。”老兵拍了拍他，“胳膊擰不過大腿。人家是公爵少爺，咱們得罪不起。反正去後勤也餓不死，說不定還更安全呢。”
卡洛斯憤憤地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但眼神里的不屑和怒火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托馬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他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後勤？押運糧草？打掃馬廄？這就是他苦練數月，期待已久的“北上”之路？這就是他復仇的希望？
不！絕不！
他要去北方！要去那個山谷！要去找到姐姐！要去殺了那些怪物！他絕不能被困在這個該死的後勤隊里，給這個一看就是草包的貴族少爺當牛做馬！
一種近乎絕望的焦躁感再次攫住了他。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命運的束縛。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雙因為憤怒和不甘而微微泛紅的眼楮里，閃爍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近乎瘋狂的光芒。
等著…我一定會找到辦法…一定會…
他緊緊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血絲，卻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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