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刻的光影如潮水般退去,冰冷的虛無重新吞噬了被萬道鎖鏈捆縛的渾天儀。防御偃甲那雙燃燒星璇的巨瞳依舊懸浮在門縫之後,如同兩輪冰冷的審判之陽,死死鎖定著那縷如同風中殘燼、正緩緩飄向渾天儀核心的墨九霄殘魂。
殘魂之中,那被玄陰污穢烙印的傀儡心傷口,與渾天儀核心那道扭曲如毒蛇的本源裂痕,正隔著虛空瘋狂共鳴!劇痛早已超越感知,化作一種冰冷的、洞穿存在根基的虛無。容器…自誕生之始,便是為這道裂痕孕育的惡念準備的溫床。柳氏挖心,不過是提前揭開了這早已注定的、殘酷的宿命烙印。
壁刻角落那半截焦尾琴弦的符號,如同一點冰冷的火星,灼燒著他最後的意識。甦無音…她化作了星雲,她的琴音成了宇宙的輻射,而她的象征,竟被鐫刻在這萬古之前的囚籠之壁上。嘲弄?指引?抑或是…另一重更深的布局?
沒有答案。唯有那被鎖鏈死死壓制、卻依舊頑強傳遞而來的刻鑿聲,一聲聲,沉重、疲憊,穿透萬古的禁錮,敲打在他殘存的意志核心之上。那聲音里,似乎蘊藏著一種與這冰冷宿命截然不同的…掙扎!
掙扎?向誰掙扎?這禁錮渾天儀的鎖鏈?這源自自身裂痕的惡念?還是…這早已寫定的、令人窒息的因果?
墨九霄那即將徹底消散的殘魂,在這穿透萬古的刻鑿聲與焦尾琴弦符號的灼燒下,猛地爆發出最後、也是最冰冷的決絕!容器?宿命?若這殘軀尚余一絲價值,那便用來砸碎這該死的枷鎖,哪怕只是看一眼那刻鑿聲的源頭,哪怕只是為了…那星雲深處傳來的、或許早已湮滅的琴音余韻!
他不再抵抗那飄向渾天儀核心的趨勢,反而將殘魂中僅存的、構成那虛幻左臂的最後規則粒子,瘋狂燃燒、剝離!每一粒規則粒子的剝離,都像是將他自身存在的碎片從靈魂深處硬生生撕扯出去,帶來的是存在本身被抽空的、比死亡更深邃的虛無感。沒有痛苦,只有一種絕對的、令人瘋狂的空白。
剝離的規則粒子並未消散,而是在他殘存意志的強行凝聚下,化作一道極其縴細、卻凝練到極致的暗金色光流。這光流,承載著他最後的意志,承載著傀儡心傷口的烙印,承載著對那焦尾琴弦的執念,更承載著對那穿透萬古刻鑿聲的回應!
光流如同擁有生命,無視了防御偃甲冰冷的注視,無視了萬道鎖鏈散發的禁錮波動,精準無比地射向渾天儀核心附近那片虛無的壁壘——那里,正是他初入此門時,曾以自身規則粒子填補過的逆時痕圖譜所在!那圖譜曾因他的填補而顯露出未來自身的冰冷側影,最終又因巨門的崩裂而破碎。
此刻,這片區域的壁壘上,殘留的逆時痕碎片依舊黯淡無光,如同枯死的藤蔓。暗金色的規則粒子光流,如同最熾熱的熔金,狠狠貫入那些破碎的痕跡之中!
滋——!
如同滾燙的烙鐵烙印在冰冷的青銅上!刺目的暗金光芒驟然爆發,將那片壁壘映照得如同燃燒的太陽核心!破碎的逆時痕碎片在這純粹規則本源之力的填補下,如同饑渴的根須,瘋狂地吸收、蔓延、連接!無數斷裂的紋路被強行續接、彌合,扭曲的軌跡被重新校準、點亮!
整個圖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修復、激活!其復雜與精密程度,遠超墨九霄初次所見!億萬道重新亮起的逆時痕紋路瘋狂流轉、交織,不再是禁錮的符咒,反而散發出一種追溯源頭、洞穿迷障的磅礡偉力!
防御偃甲那雙星辰巨瞳驟然收縮,鎖鏈搏動變得狂暴!它似乎感應到了某種超越其權限的、指向實驗室最核心秘密的通道正在被強行開啟!億萬劍刃再次嗡鳴,恐怖的秩序之力開始醞釀!
然而,就在這逆時痕圖譜被墨九霄以自身最後規則粒子徹底補全、激活至巔峰狀態的瞬間——
嗡!!!
圖譜的核心,那最繁復、最核心的紋路交匯之處,猛地向內塌陷!並非崩壞,而是一種空間的極致內斂!塌陷的中心,一點純粹到極致、仿佛由凝固的青銅法則本身構成的微光驟然亮起!
這點微光如同擁有生命,瞬間投射出一道筆直、凝練、穿透一切虛妄的青銅色光柱!光柱無視了渾天儀的龐大輪廓,無視了萬道鎖鏈的層層阻隔,更無視了防御偃甲醞釀的殺意,如同開天闢地的第一道光,狠狠射向這片虛無囚籠的某個絕對死角!
光柱落處,那片原本空無一物、連空間都仿佛凝固的壁壘,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蕩漾開一圈圈深邃的青銅漣漪!漣漪的中心,一個極其微小、卻散發著古老沉重氣息的青銅門戶輪廓,由虛化實,驟然顯現!
門戶緊閉,表面沒有任何紋飾,只有一種歷經萬劫、沉澱了無盡時光的滄桑與厚重感。門縫處,隱隱有暗金色的流光滲溢出來,如同活物的血脈搏動。
天工密室!
那穿透萬古的刻鑿聲,此刻變得無比清晰、無比接近!仿佛就在這扇緊閉的青銅門戶之後響起!
咚!咚!
就在這坐標顯現、密室門戶輪廓徹底凝實的剎那——
兩下沉悶、有力,卻又帶著詭異同步感的搏動聲,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厚重的青銅門戶,如同兩顆巨大的心髒在門後同時擂動,狠狠敲擊在墨九霄那僅剩的、幾乎透明的意志核心之上!
雙重心跳!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動與冰冷的恐懼感,瞬間攫住了墨九霄最後的存在!那心跳聲,一聲似乎沉重如大地脈動,帶著古老到極致的滄桑;另一聲卻帶著一種詭異的、冰冷的、仿佛金屬與血肉強行糅合的搏動韻律,隱隱透出與玄陰胚胎同源、卻又更加深邃的污穢與貪婪!
門後…是什麼?!
墨九霄剝離了所有規則粒子的殘魂,此刻已徹底失去了形態,唯余一點純粹到極致的意志微光,如同風中殘燭,在雙重心跳帶來的恐怖悸動與防御偃甲那即將爆發的毀滅風暴夾縫中,明滅不定。
他那點微光,下意識地、死死地“盯”著那扇剛剛顯現、正傳出雙重心跳的青銅密室之門。刻鑿聲依舊從門後傳來,一聲聲,沉重而規律,仿佛對門外那恐怖的雙重心跳,對即將降臨的毀滅,全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