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城，婆羅浮屠。
夜幕低垂。
這座飽經戰火的聖城在婆羅浮屠核心區域的燈火映照下，顯出一種詭異的寧靜。
昔日莊嚴肅穆的佛殿深處，此刻被臨時改造成了奢華的宴會廳。
馬克西姆•維恩站在宴會廳中央。
他身著剪裁完美的深色禮服，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馬克西姆身邊，站著仿生人高蒂爾。
高蒂爾身著維恩家族的標志性服飾，眼神平靜，只是偶爾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憤怒。
很快。
收到邀請的新世紀聯盟在極樂城的最高負責人悉數到場。
李維斯身後站著兩名義體改造痕跡隱晦的護衛。
秦永言身材魁梧，不怒自威，是秦河在極樂城軍事行動的絕對心腹。
他帶來了一支精悍的小隊。
雖未入席。
卻在宴會廳外圍形成了無形的警戒圈。
婆羅浮屠方面。
那位圓頭念珠機器人慧明大師作為東道主代表出席，靜坐一旁，琉璃般的佛眼平靜地掃視全場。
宴會的氣氛表面熱烈，實則暗流洶涌。
各方代表舉杯寒暄。
笑容之下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戒備和對玉璽歸屬的貪婪。
馬克西姆看準時機，舉起了手中的水晶杯。
“諸位同仁！”
他的聲音洪亮︰“今夜，我們齊聚這佛門聖地，首先要感謝婆羅浮屠彼岸計劃，讓我兒高蒂爾得以重獲新生！”
他側身，將高蒂爾讓到身前。
引來一片或真或假的驚嘆與掌聲。
馬克西姆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凝重︰“然而，高蒂爾的歸來是維恩的幸事，卻無法掩蓋我們此刻面臨的共同困境！”
“看看窗外，看看我們腳下的極樂城！玉璽如同一枚詛咒的硬幣，在混亂的街頭翻滾，沾滿了我們各方戰士的鮮血！”
他目光掃過李維斯和秦永言︰“李氏的精英，天和的戰士...他們的血難道是為了互相傾軋而流的嗎？古德里安此刻怕是在新浦城舉杯嘲笑我們的愚蠢！”
宴會廳瞬間安靜下來。
馬克西姆的控訴直指核心痛點。
李維斯眼神微凝。
秦永言眉頭緊鎖，握著酒杯的手微微用力。
“諸位！”
馬克西姆的聲音拔高︰“我已經收到了總部的命令，我相信你們也是。”
“混亂必須被終結！為此，我提議，就在今晚，就在此地，正式成立極樂城聯合行動指揮部！”
隨著宴會結束。
指揮部的架構也浮出了水面。
馬克西姆一手促成此事，最終拿了個總指揮的位置，而李維斯和秦永言則成為了他的副手，共同協辦。
......
榆關，天穹座核心區。
秦河的私人書房。
秦河背對著門，站在窗前。
身影仿佛融入了窗外那片人造的夜色。
他面前懸浮著數面全息光屏。
一面是極樂城宴會廳的實時監控畫面，清晰地記錄下了馬克西姆的致辭、高蒂爾的亮相、以及三方最終達成協議的瞬間。
另一面是秦永言加密文字報告的摘要。
“高蒂爾意識成功上傳...存在未知認知干擾無法指認凶手...馬克西姆主導成立聯合指揮部任總指揮...我方任副指揮......”
看著這份報告秦河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
他讀過呂誠的個人檔案。
自然清楚在東淮城做了什麼。
他們天和不止在淮安擁有內線，李氏、維恩也有，李氏內部關于陸杰的調查進度，瞞不過他。
他們已經做到了，將陸杰和克拉克這個身份串聯。
如果高蒂爾補上克拉克就是呂誠這一環。
那麼陸杰的真實身份就會暴露。
秦河對這個一手創立淮安的女婿還是十分滿意的。
陸杰要是死了。
缺的女婿這塊誰給他補？
高蒂爾的存在，就是一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雖然報告說他無法指認，但誰能保證維恩科技破解不了那個認知枷鎖？
誰又能保證高蒂爾不會通過其他方式泄露蛛絲馬跡？
只要高蒂爾存在一天。
呂誠暴露的風險就高一分。
再加上，馬克西姆借勢上位，成為聯合指揮部總指揮。
更讓秦河感到了強烈的威脅。
維恩在極樂城的影響力將因此劇增，這對天和後續的行動極為不利。
“看來還是有必要弄死他們......”
秦河的眼神如同窗外最冷的霓虹，銳利而殘酷。
他不再猶豫，手指在虛空中快速點劃，接通了一個加密等級達到頂點的通訊頻道。
線路接通。
對面卻沒有任何聲音。
“影。”
秦河的聲音低沉平穩︰“目標確認︰極樂城，婆羅浮屠內部，高蒂爾•維恩的仿生軀體及其內部意識芯片。授權等級︰絕密•最高優先級。”
“任務要求︰物理摧毀仿生軀體，徹底湮滅其意識芯片數據，確保無法以任何技術手段恢復。”
“重復︰目標意識芯片必須徹底湮滅，物理摧毀只是手段。我要他死第二次，而且是徹徹底底的形神俱滅。”
通訊那頭一個毫無感情的嘶啞聲音傳來，只有一個字︰
“喏。”
......
中西城，李氏醫學院女生宿舍。
又是一天清晨。
今天，宿舍里異常安靜。
阿拉貝拉沒有像往常一樣，在七點整如同精密發條般睜開眼。
她依舊沉沉地睡著，深棕色的頭發散落在枕頭上，眉頭微蹙，呼吸略顯急促，似乎正陷在一個並不安穩的夢里。
這罕見的景象讓整個宿舍彌漫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沉悶。
斜對面。
譚夢秋的床鋪光屏還亮著，幽幽的光映著她那張寫滿疲憊的臉。
她的黑眼圈比昨天更加濃重，臉色灰敗。
又是一夜未眠。
她的大腦像一台過載的機器，無法停止運轉，卻又處理不了任何有效信息，只有無盡的焦躁和疲憊。
靠窗的床鋪。
秦月猛地坐了起來，動作帶著驚醒後的慌亂。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臉色比昨天更加蒼白。
那雙清冷的眸子此刻布滿了血絲，眼神先是茫然地掃過昏暗的宿舍，然後才艱難地聚焦在譚夢秋身上。
“夢秋？”
秦月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你......你還沒睡？”
譚夢秋被她的聲音驚動，遲緩地抬起頭，眼神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秦月。
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睡不著。”
“你已經兩天沒睡覺了。”秦月輕聲提醒她。
“我知道。”
譚夢秋難受至極︰“明明很困，可就是睡不著，我感覺我要猝死了。”
“去醫院吧。”
秦月掀開被子下床，動作因為疲憊而有些遲緩︰“這兩天，有些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
她接受過基因編輯。
從小到大就沒生過什麼病。
失眠這種情況，還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
譚夢秋恍然地點了點頭。
她也明白不能這樣繼續下去。
兩人快速而沉默地洗漱、換衣，悄無聲息地離開學校，向醫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