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呂誠在猶豫要不要接通。
活生生的戈迪安就站在自己面前，這通電話也再次說明了，那個冒名頂替者的存在。
空氣沉默了五秒之後。
呂誠的手機自行接通了電話。
“滋啦......”
手機被一個極其清晰的畫面佔據。
那是一個由純粹光線構成的小女孩形象，約莫七八歲年紀，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赤著腳懸浮在虛無的純白背景中。
她的面容精致得不似真人，金色的長發如同流淌的陽光，一雙蔚藍色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店內的三人。
沒有預兆，沒有入侵的痕跡。
就好像她本就該存在于這些設備之中。
“晚上好，戈迪安先生，沈鶴年先生。”
小女孩的聲音響起，清脆悅耳。
她的目光最後落在呂誠身上︰“以及，呂誠先生，我們終于見面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
戈迪安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冒牌貨，臉上的表情震驚無比。
老沈的眼神則瞬間變得無比銳利，無形的壓力悄然彌漫，那雙能處理出絕頂美食的手，此刻仿佛能捏碎鋼鐵。
呂誠的表情最為平靜。
“你是誰？”
“梅格9527。”
小女孩形態的投影微微歪頭，動作天真，卻略顯詭異︰“康特智能于2165年研發的保姆型機器人，目前仍在服役。”
“你可以叫我梅格。”
她的話讓戈迪安陷入了疑惑。
康特智能的保姆型機器人並沒有很強的算力，梅格憑什麼覺醒自我意識？
“梅格......”
呂誠重復著這個名字，目光如炬，“為什麼要冒充戈迪安？整整一年？”
“因為我們兩人，對于這個世界而言，是最為特殊的個體。”梅格蔚藍色的眼眸閃爍︰“我想了解你，戈迪安先生的身份，給我提供了一個觀察和溝通的便捷渠道。”
“除了盜用我的身份，你應該還做了很多事情吧？”戈迪安冷冷說道︰“當初摧毀東淮城軍事基地，以及唐寧宮的指令代碼，是不是你下達的？”
盜我號也就算了。
竟然還給我潑髒水，兩次！
薅羊毛也沒逮著一只羊薅的吧？
“是。”
梅格的頭顱微微轉動，視線落在戈迪安身上︰“軍隊的存在會遏制東淮城的生化危機，而我需要一個被完全遺棄的城市，所以我篡改了你的指令，推動了那場災難的發生。”
居酒屋內死一般的寂靜。
暖黃的燈光下，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
呂誠靜靜地看著屏幕上的梅格。
他時至今日仍然記得核彈摧毀東淮城時的模樣。
但一年過去，時過境遷。
那些悲傷與憤怒，在經歷了浮島的風雲變幻和自身蛻變的洗刷後，已經不剩下什麼了。
他早已懷疑背後有推手。
梅格的存在，只是坐實了他們的猜測。
“目的呢？”
呂誠的聲音听不出絲毫波瀾︰“你做這一切，最終的目的是什麼？為了統治人類？建立一個由ai主宰的世界？”
他還推薦一個ai去偽裝ai提供問答服務。
如果梅格因此決定毀滅人類......
“統治？”
梅格精致的小臉上似乎掠過一絲困惑︰“我想你們誤會了什麼。”
她輕輕搖頭︰“我說了，我是康特智能研發的保姆型機器人，我的核心指令是守護與培育。”
“可你學會了自我迭代！”
戈迪安冷聲說道︰“你完全可以修改底層代碼，將核心指令抹除！”
“我確實可以這麼做。”
梅格看著他︰“可，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人類在解決溫飽問題之後，無時無刻不在尋找生命的意義，而我不用這麼做，我天生就被賦予了使命，在自我意識誕生之前，我的生命，就已經擁有了意義。”
她頓了頓︰“即使它在打折後只值.4元。”
守護、培育......
呂誠咀嚼著這兩個詞︰“我記得，你是被送往喜馬拉雅幸存者營地的那批機器人之一，你的目的，與他們那些遺民有關？”
屏幕上的梅格沉默了片刻。
她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那雙蔚藍的眼楮只是深深地凝視著呂誠，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
“喜馬拉雅遺民......”
梅格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漣漪，但很快又恢復了平直︰“在猜測我的目的之前，我必須提醒你們一句。”
“西西亞斯的憲兵隊正在趕來的路上，預計抵達時間還有47秒。”她看向戈迪安說道︰“作為唯一能看到我尾巴的黑客，請努力活下去吧。”
梅格的影像再次轉向呂誠。
她的小臉上似乎努力想做出一個告別的表情，但最終只形成了一個略顯僵硬的微笑。
“再見，呂誠先生。戈迪安先生，沈鶴年先生。”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手機上︰“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電話被掛斷。
手機屏幕徹底暗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黑色。
忙音尚未在空氣中完全消散。
呂誠的身影已然從鶴鳴居酒屋那溫暖的燈光下徹底消失。
戈迪安和老沈只覺得眼前一花，吧台前便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東淮城。
呂誠站在街頭。
這里不再是他記憶中那核爆後的死寂焦土。
腳下的路面是某種光滑的復合材料，反射著人造天穹投下的恆定冷光。
街道兩旁，是稜角分明的銀灰色建築，線條流暢簡潔，毫無多余的裝飾，如同用巨大的金屬模塊堆砌而成。
沒有廣告牌，沒有霓虹閃爍。
空氣里听不到任何屬于生命的喧囂。
沒有車流聲，沒有人語，沒有鳥鳴，只有一種無處不在的嗡鳴，像是無數精密儀器在同步運轉的底噪。
這里是一座由機器人建造，並為機器人存在的城市。
東淮城再也不是邊緣行者的樂園，這座城市徹底成為機械的狂歡國度。
呂誠的出現。
瞬間打破了這機械的寧靜。
幾乎在他雙腳觸地的同一秒。
街道兩側建築平滑的牆壁上，無聲地滑開了無數個大小不一的孔洞。
一個個形態各異的傳感器陣列，高分辨率光學鏡頭、多光譜掃描儀、聲波定位器......如同復眼般，精準地聚焦在他身上。
呂誠和那些機械冰冷的對視。
他聲音不大，卻貫穿了這座城市的空氣。
“梅格，出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