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正羽回到家已經是五點半了，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也是顛簸的腰酸。
一進門，賈文娟就質問起來“你一天不著家干嘛去了？”
“媽，齊老爹給我找了個活，暑假工，我在家也沒事，早上八點晚上四點，給六七百一個月。”
“什麼活能給你這麼多錢？齊老頭能認識什麼人？你別去了，咱家不需要你出力。”
“不出力，就是記賬，倉庫里還有空調，一天下來都不出汗，我在家也沒事，家里也沒空調，我明天把作業和書帶去，我今天都干一天了，不去不合適。”
一听說只是記賬，還有空調，賈文娟猶豫了。
“讓孩子去吧！過完年也都十八了，錢不錢的無所謂，長長見識也好，總不能以後還回來種地吧！”
听喬大發這麼說了，賈文娟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叮囑喬正羽，要勤快，嘴巴要甜。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許在外面住，他們對縣城的治安很不放心。
第二天一早，喬正羽帶著作業和書坐了第一班公交車往罐頭廠而去。
他當然不會在上班的時候看書寫作業，基本都是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寫一點。
就這麼來回跑了一個星期，罐頭廠里，除了張琴，其他人基本都沒說過什麼話，他們也不喜歡聊天，喬正羽想嘴甜一些都找不到人。
張琴的辦公室里，喬正羽推門而進。
“領導，您找我……”
“過來坐。”張琴很是客氣。
喬正羽走過去，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老朱跟我說你做的賬不錯，這一個星期沒有一處錯的。”
“這都是朱師傅教的好。”
“呵呵……你很謙虛啊！雖說你是短期工，也沒簽合同，我覺得還是應該給你休息的時間，以後每周你可以休息一天，工資不變。”
“謝謝領導。”
“嗯，你去忙吧！”
喬正羽出門下樓回到倉庫干活，樓上的張琴坐在辦公椅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下午兩點多，喬正羽坐在辦公桌前，把上午的賬目核對一遍，又站起來把倉庫的庫存清點了一遍。
倉庫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四十多歲的光頭男人氣喘吁吁的說道“老朱，你快去看看，清洗車間打……打起來了。”
坐在椅子上的朱師傅一皺眉，立刻站起來，一腳踢開椅子，出門而去。
喬正羽猶豫了一下，放下賬本，跟了出去。
穿過熱氣騰騰的蒸煮車間，經過走廊，就是最南面的清洗車間，四個寬大的水泥池旁邊，一群人圍觀著，兩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扭打在一起，身邊都是散落的桃子。
“打他……打他……”還有人起哄！
看兩個人滿頭是血，顯然已經打了好一會了。
喬正羽遠遠的的看著，那鮮紅的血液讓他有些惡心，也有了一絲興奮。
“住手！”朱師傅一聲怒吼！
“老朱來了，快別打了。”圍觀的人立馬開始勸架。
可打架的人顯然已經頭腦發熱了，他們可不管誰來了。
“你們還看著？拉開啊！豬腦子！”朱師傅開口罵起來。
圍觀的人這才放下手里的鏟子和刷子，沖上前七手八腳的拉開打架的兩個人。
看著滿頭鮮血的兩個人，朱師傅直皺眉頭，但這顯然不是第一次了。
“還想回去是嗎？”他開口問道。
兩個人捂著腦袋低頭不語，圍觀的人也都沉默了。
“要不要我給派出所打個電話把你們倆帶去關兩天？反正他們每個月都來，也都認識你們。”
張虎和張琴兄妹倆也很快趕來，一進車間就看見現場的情況。
”老朱，帶他們去處理一下傷口。”張琴先開口說話。
朱師傅點了點頭，伸手拉著兩個人的衣領把他們拽走了。
張虎陰沉著臉，掃視著圍觀的人群。
”不想在這干可以直說，結清工資走人，慫恿別人打架然後起哄看熱鬧，這就是你們活著的樂趣？你們對得起你們得爹媽？對得起等你們這麼多年的老婆孩子？我張虎對得起你們每一個人，不管廠里效益好不好我都養著你們，你們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所有人都低頭不語，沉默著。
張琴接過話說道“你們可以問一下其他廠里對于打架斗毆是怎麼處理的，就是開除，你們也可以出去找活干，看看哪個廠子敢要你們，養不活家里人，你們最後的歸宿還是回監獄里去，讓你們的孩子一輩子抬不起頭，你們希望這樣？”
“清洗車間所有人取消本月獎金，打架的兩個人每人罰款兩百，調去後勤，負責車間外面的衛生，不想在車間里干活就去外面曬著。”
張琴的聲音很大，也很有穿透力，整個車間二三十個人沒人出聲，連呼吸聲都小了。
張琴在車間的每個人臉上看著，也看到車間通道處的喬正羽。
事情處理完，該干活的干活，喬正羽也回到了倉庫繼續盤點。
朱師傅很快回來，看了看正在干活的喬正羽。
“沒嚇到你吧？”
“沒……沒有，學校里也經常有打架的。”
“這幫人難管的很，老板有時候也頭疼。”
喬正羽愣了愣，這還是朱師傅第一次跟他說廠里的事，也是第一次跟他說這麼多話。
“我覺得……管理有些問題。”他小聲說道。
“什麼？有問題？”朱師傅也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喬正羽會這麼說，
“嗯……”喬正羽聲音更小了。
“那你說該怎麼管？”
“敬士則和，禮士則友，蔑士則亂 ，辱士則敵，馭人必馭士也 ，馭士必馭情也。”
“什麼意思？你說大白話行不？”
“就是說要尊敬他們，不要輕視和侮辱他們，他們最缺的就是別人的尊敬，他們都是犯過錯的人，最擔心別人看不起他們，只讓他們感恩是不行的，而且這里都是一樣的人，太壓抑了，我覺得不僅要讓他們生存，還要讓他們盡快的融入社會，我們可以招聘一些社會上的人進來，特別是年輕一點的。”
喬正羽說著，看著老朱的臉色，他不知道的是，張虎和張琴兄妹倆正在倉庫門外的拐角處站著，把他的話听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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