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梭剛剛的話,雖是安撫蘭波,可是卻像一把無情的大手一般,揭開了嚴糯一直不願正視現實的烏龜面具。
梭明吞的事情,她知道,蘭波也知道,但是愛梭不知道他倆已經知道了內情,麻子私底下跟他們的交情,也只限于私底下。
沒有一個老板會願意看到底下的人玩到一起去,擰成一股繩。
外人眼中,他們還是普通的同事關系,甚至因為爭寵奪權的關系,雙方多少有些摩擦。
尤其是麻子喜歡往嚴糯跟前湊,而蘭波又是個一點就炸的醋壇子。
倆人因為這個原因不知道打了多少架,之前的一點師徒情分全都打沒了。
尤其是蘭波年少力壯,打起架來收不住手,麻子吃了不少暗虧。
看到鼻青臉腫的麻子,愛梭卻一句責怪蘭波的話都沒有,只是暗暗的給了麻子一些補償。
態度如何,顯然易見。
正因為如此,愛梭剛剛的一番話,听在嚴糯耳朵里,就全成了諷刺。
她對愛梭沒有感情,能輕易的在心里推翻這人的pua,悄悄的在背後鄙夷他。
可是蘭波……
嚴糯看著脊背挺直,卻顯出幾分單薄脆弱的男孩,卻只覺得心里有些心疼。
她扭著頭,看著蘭波脖頸上因為情緒波動,爆裂而起的青筋,還有那通身緊繃的肌肉,無一不在顯示他此刻的壓抑情緒。
這個家伙對愛梭的崇拜和濡慕那麼深,愛梭就如同他的信仰一般的存在,現在信仰被親自拉下神壇,對于他來說,真的不亞于徹底的世界毀滅,然後再重建。
這是一個很艱巨的過程,能熬過來的,都會成為強者。
嚴糯伸手,悄悄的握住了蘭波的手,入手很硬,帶著厚厚的繭子,摸起來很不舒服,可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來安慰蘭波,此刻什麼話語仿佛都是多余的。
可是心疼卻是真實存在的,此刻她只能選擇默默的陪在蘭波身邊。
至少,在他想要依靠的時候,她能挺身而出,用她並不強裝的肩膀,讓蘭波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一下。
蘭波沒有回頭,仿佛無知無覺,可是手上卻加重了力道,緊緊的回握住了嚴糯的手,緊的就好像要把自己和小糯融合在一起一般。
蘭波空蕩蕩的心,也因為手上的柔軟和溫熱,慢慢的落了地。
心中的脆弱和愧疚也都慢慢的正在被另一種情緒所替代。
少年挺直的脊梁,仿佛強大的能夠抵御一切外界的狂風暴雨,可是這血肉之軀,卻好像單薄的仿佛一擊就碎。
但是身後有了想要保護的人,有了小糯,大寶小寶,還有孤兒隊的弟弟們,蘭波此刻心中只有源源不斷升騰而起的勇氣來。
渾身充盈的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在嚴糯的陪伴下,蘭波再一次脫去了脆弱的外殼,慢慢的磨礪出一身的鎧甲。
他回頭,看著身後一張張熟悉的臉孔。
他們此刻都看著自己,眼里帶著信任和濡慕,他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也是用這般的眼神望著阿爸,把阿爸當成他的信仰和全世界。
可是阿爸讓他失望了,那種信仰崩塌,世界毀滅的滋味,太難受了。
他自己親身經歷過。
一個個無人的夜晚,都像鐵板一般煎熬著他的良知和內心,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他。
他知道失望的滋味,也知道信仰崩塌的痛苦,所以他不想讓小糯和弟弟們經歷這些。
舌尖用力的頂住上顎,薄唇微抿,蘭波重重的握緊小糯的手,看著小糯擔憂的模樣,心里卻已經有了決斷。
既然把希望和信仰寄托在別人身上,只能得到失望和傷害,那不如就自己成為自己的信仰。
他想換個活法。
深呼吸,吐出的全是濁氣,而重新吸入肺腑的卻是新生。
他想保護他們,想要守護麻牛鎮的人們,想要親手把自己夢想中的世界一點點的雕琢成型。
一種新的東西,仿佛在蘭波心底慢慢的生根,發芽,悄無聲息的生長著。
看著身旁的嚴糯,她的臉上全是對自己的擔憂。
蘭波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微涼的臉蛋,力道稍微有些大,惹的小糯生氣的拍打這蘭波的手。
手上有些疼,可是小糯嬌嗔的模樣卻讓蘭波只覺得暢快。
日子就得有盼頭啊。
而小糯,就是自己的盼頭。
嚴糯不知道就這麼一小會,蘭波心里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也不知男孩在一瞬間,就能蛻變成了男人,只因為他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
她此刻只覺得蘭波這人有些不識好歹,自己好心安慰他,他卻反過來作弄自己。
她揉著自己被捏的燙呼呼的臉,不用看都知道紅了一片,生氣的踩了蘭波一腳,她丟下一群人,氣呼呼的扭頭走了。
被踩了蘭波一點都不覺得疼,他無聲的笑著,一口大白牙在太陽下仿佛在發光,看著邊上的弟弟們那些打趣的眼神,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這群傻子懂什麼,小糯這是在乎他,才會揍他。
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小屁孩。
蘭波揮了揮拳頭,攆走了這些看熱鬧的弟弟們,抬腿幾步,就跑到了嚴糯身後,厚著臉皮的伸手去拉小糯的手,卻被生氣的小糯一次次甩開。
而他就仿佛樂此不疲般,一次次的去牽小糯的手,直到她嫌煩,不再甩開他。
日子,仿佛在打打鬧鬧之間,如同追夫河里的水一般,一去不復返。
轉眼間,愛梭仿佛才離開了不久,可是養雞場卻就已經籌建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