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
嚴糯搖著頭,卻說不出什麼來,只能把臉深深的埋在蘭波的脖頸里,大顆的眼淚砸在蘭波的皮膚上,燙的他難受。
她根本沒有蘭波想象中的那般美好,蘭波對她,從始到終都帶著厚厚的濾鏡,總是下意識的美化她的一舉一動。
可是,她的每個選擇背後,都是斟酌了再斟酌,審判了再審判。
權衡利弊後,才做出的選擇。
她根本沒有大家以為的那麼偉大和無私,甚至她的大度與和善之下,掩蓋的是發自靈魂的惡臭。
她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家伙,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但是她說不出口,她多麼想自己如同蘭波想象中的那麼美好,就跟天使一樣。、
她能說出口的,就只有破碎的嗚咽聲,聲聲悲泣,宛如小獸絕望的悲鳴。
蘭波心都快碎了,他抬手,帶著厚厚繭子的手輕輕的扶著嚴糯的臉,就好像捧著什麼易碎的無價之寶一般。
把她從自己懷里拉出來,看著她那雙滿含淚水的眸子,目不轉楮的望著她。
“小糯,你不要哭了,你的眼淚讓我心都跟著疼,我是真的愛你,可是,一直以來,我都害怕自己會因為保護不了你,而讓你傷心難過。梭明吞的事情在麻牛鎮是常態,從小到大,我已經失去了許多的伙伴,多到已經麻木了。以前我甚至覺得,說不定哪一天,我也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了。同時,我也接受了,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這些都是我們呢命,從生下來那一刻就注定了呢。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在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們插肩而過,我不小心看到你從水里冒出頭呢模樣,我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不去看你。哪怕是現在,有時候晚上我都會被噩夢嚇醒。我甚至不敢相信你真的會喜歡上我,會接受我,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害怕了,甚至比那些偷牛賊,把槍頂在我頭上時還要害怕。”
蘭波的手很大,手心指腹都帶著厚厚的繭子,指節粗大,很硬的一雙手。
他捧著嚴糯的臉時,甚至手顯得比她的臉都要大,仿佛一只手就能抱住小糯的臉。
看著淚光閃閃的小糯,她哭的鼻頭和眼角都紅彤彤的,看得他心生憐愛,情不自禁的湊近了,輕輕吻掉從她臉上滾落的淚珠。
入口卻是咸咸的,熱熱的。
就仿佛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他在心里虔誠的膜拜著嚴糯。
小糯的眼楮被淚水洗滌後,比天上的太陽還要亮,亮的他甚至不敢與她對視。
蘭波全身開始顫抖起來,他不敢直視嚴糯的眼楮,就好像不敢直視太陽一樣。
“我害怕我會保護不了你,害怕有一天,你會突然發現,我就是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英雄,你會對我失望,然後離開我,”
蘭波呢喃著,跟她剖析著自己的內心,訴說著他從來不敢與人講的懦弱。
他怔怔的看著小糯,輕柔的把她額間汗濕的頭發夾在耳後,露出她飽滿就如同剛剝了殼的雞蛋一般的額頭。
小糯的雙頰就像是兩片緋紅的晚霞似的,一雙眸子如同繁星那般清澈的閃爍著。
蘭波墨色的眸子變得比深淵還要深,黑的看不到底。
“小糯,沒有你,我會死的。”
蘭波一邊說,一邊不受控制的打了一個冷顫。
他可以失去隊友,失去孤兒隊的弟弟們,甚至失去阿爸,因為這是麻牛鎮人們的命運,他們是個戰士,死在槍下,死在戰場上,才是他們的歸宿。
但是小糯不一樣,她那麼美好,純潔的跟這個骯髒的世界格格不入,她有一顆金子一般的心。
她不應該和他們一樣……
蘭波自認為用一種十分冷淡的聲音道,強迫自己攔住內心波濤洶涌的感情,用一種很平靜的聲音道,
“小糯,如果有一天,我和梭明吞一樣,出事了。你一定要離開麻牛鎮,去更安全的地方,去那種睡覺前就知道,明天的太陽一定會升起的地方。”
去有希望的地方。
嚴糯固執的搖著頭,臉上全是倔強,要走,她早就走了。
她不要,她不要蘭波出事,蘭波現在已經成了她最大的精神依賴。
而且她也沒有蘭波以為的那麼善良,高尚。
她自私得甚至可以用所有人的命,去換蘭波的平安。
可是她的嗓子眼里卻像是堵著什麼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能無助的看著蘭波,輕巧細致的鼻子里藏著那份固執,紅唇緊緊的抿在一起。
“我不要你出事……”
嚴糯重復著,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埋怨,可是心里的那股子氣卻已經淡了許多了。
她的臉色白的就像是天邊的雲朵,言語里卻多了幾分懇求,
\"蘭波,我不要你出事,你要跟我保證,你會一直陪著我。”
她小心翼翼的摸著蘭波剛毅的劍眉,粗獷的野生毛流,戳的手指頭有些疼。
她實在是太累了,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力氣。心里的折磨已經超出了她能承受的範圍,從心底處傳來的一陣陣揪心的疼痛。
她情緒有激動,心慌的聲音也變得尖細起來。
“蘭波,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如果你出了事,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些什麼,也許是離開這里,慢慢的忘記你。也許是不顧一切的幫你報仇,拉著所有人同歸于盡。誰知道呢,所以,蘭波,你要向我保證,一定不會出事,你會保護好你自己的,對嗎?”
嚴糯任性的如同小孩一般,蠻不講理的索要著蘭波的保證。
就好像一個索要糖果的小孩。
“我不許你做出傷害你的事情,哪怕是面對你阿爸,你也要首先保護好自己。你要向我保證!”
嚴糯蠻不講理的索要著承諾,甚至直白的讓蘭波,在他阿爸和自己之間做出選擇。
這是她許久之前就想做的事情了,卻礙于心里那點子見不得人的心思,一直不敢說出口。
這一刻,感性大過了理性,她只想要蘭波保護好他自己,什麼恩情,怎麼忠誠,全都拋之于腦後。
她只要蘭波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