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時，李若涵的腿徹底好了，開始回學校處理畢業論文的收尾工作。那天她剛出門沒多久，門鈴就響了。李大海擦著手從廚房出來，以為是若涵落了東西，拉開門卻愣住——門口站著個穿米白色風衣的姑娘，妝容精致，手里拎著個限量款皮包，正微微蹙眉打量著這棟老式居民樓。
“你是李大海？”姑娘先開了口，聲音帶著城里姑娘特有的嬌俏，卻又透著點不易察覺的倨傲。
李大海點點頭，側身讓她進來︰“我是，你找我？”
“我是甦曼琪，李若涵的大學同學。”甦曼琪走進客廳，目光掃過沙發上若涵繡了一半的梔子花靠墊，嘴角撇了撇，“她跟我說你懂點醫術，我最近總失眠，渾身沒勁兒，想讓你給看看。”
李大海倒了杯溫水遞過去，注意到她雖然站得筆直，指尖卻在微微發顫︰“坐吧，說說具體什麼情況。”
甦曼琪接過水杯，指尖觸到杯壁時縮了一下——她從不喝沒過濾過的自來水。但看著李大海坦蕩的眼神，還是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時故意露出手腕上的翡翠手鐲︰“就是睡不著，白天頭暈，去醫院查了也沒毛病。我爸說可能是體虛，若涵說你調理這方面很厲害。”
李大海在她對面坐下，指尖搭在膝蓋上︰“伸舌頭我看看。”
甦曼琪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這麼直接，遲疑著伸出舌頭。她的舌尖很紅，舌苔薄白，確實是陰虛的征兆。李大海收回目光︰“最近是不是常熬夜？”
“嗯，跟朋友聚得多。”甦曼琪攏了攏風衣下擺，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有時候喝到後半夜。”
“脈給我。”李大海伸出手，掌心朝上。
甦曼琪的手指猶豫著搭上來，指尖冰涼。李大海的指腹按在她的腕脈上，力道沉穩，目光專注地看著她的臉。他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鼻梁挺直，側臉的線條比學校里那些文弱男生硬朗多了，倒讓她莫名想起國外電影里的牛仔。
“你這是作息紊亂引起的神經衰弱，不算大毛病。”李大海收回手，起身去藥箱翻找藥材，“我給你配點安神的草藥，回去煎著喝，別再熬夜了。”
甦曼琪看著他彎腰找藥的背影，寬肩窄腰，深藍色的居家服也掩不住緊實的線條。她忽然想起李若涵朋友圈里偶爾發的照片，照片里的李大海總是在做飯或是修東西，當時只覺得是個普通的鄉下小子，此刻近距離看著，倒生出幾分不一樣的感覺。
“就這麼簡單？”她故意拖長了調子，聲音軟了些，“我听說中醫看病都要推拿什麼的，要不要……給我按按？”
李大海拿著藥材的手頓了頓，轉過身時臉上沒什麼表情︰“你這情況不用推拿，按時喝藥就行。”
甦曼琪卻忽然站起來，腳下踉蹌了一下，順勢往他身上倒去。李大海下意識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觸到一片溫熱的軟，像揣了團棉花。他猛地松開手，後退半步拉開距離︰“小心點。”
甦曼琪站穩身子，臉上泛起紅暈，像是真的嚇到了︰“不好意思，最近總頭暈，站不穩。”她抬手攏頭發時，故意讓發梢掃過李大海的手背，“要不……你還是給我按按吧？我怕喝藥沒用。”
李大海皺了皺眉，正想說什麼，門鎖忽然轉動，李若涵拎著書袋走了進來。看到客廳里的情景，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甦曼琪離李大海不過半步遠，風衣的下擺還蹭著他的褲腿。
“若涵，你回來啦。”甦曼琪立刻揚起笑臉，語氣熟稔得仿佛剛才的曖昧從未發生，“我來找李大哥看個病，你這老公可真厲害，一眼就看出我熬夜了。”
李若涵把書袋放在鞋櫃上，換鞋的動作慢了半拍︰“你們認識？”
“剛認識。”李大海接過話，把配好的草藥包遞給甦曼琪，“按說明煎，早晚各一次。”
甦曼琪接過藥包，指尖有意無意踫到他的手指，沖李若涵眨眨眼︰“那我先走啦，若涵，改天約你逛街。”走到門口時又回頭，沖李大海笑了笑，“謝謝李大哥，藥錢我轉你微信？”
“不用，鄰里街坊的。”李大海的聲音听不出情緒。
門關上的瞬間，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李若涵走到沙發邊坐下，拿起那個梔子花靠墊，指尖無意識地摳著上面的線頭。
“她是你同學？”李大海先開了口，語氣盡量自然。
“嗯，大學同班的。”若涵低著頭，聲音悶悶的，“她家條件很好，以前在學校就……挺受男生歡迎的。”
李大海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想伸手踫她，又怕她不高興，手懸在半空︰“我跟她沒什麼，她剛才差點摔倒，我扶了一把。”
“我看到了。”若涵抬起頭，眼楮紅紅的，“她是不是故意的？”
李大海的心像被什麼揪了一下，伸手把她攬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發頂︰“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我心里只有你。”他頓了頓，補充道，“以後她再來，我讓她去醫院看。”
若涵在他懷里蹭了蹭，把臉埋進他頸窩︰“我不是不信你，就是……看到她離你那麼近，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李大海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安撫受了委屈的小孩，“是我不好，沒跟她保持距離。”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沙沙響，陽光透過葉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晃動的光斑。李若涵靠在他懷里，听著他沉穩的心跳，心里的酸澀漸漸被暖意取代。她知道李大海不是那種會拈花惹草的人，可甦曼琪看他的眼神，像根細小的刺，扎得她心里發慌。
“她還說什麼了？”若涵抬頭問，手指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就說失眠，我給她開了點藥。”李大海握住她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她掌心的薄繭，“別的沒了。”
若涵點點頭，沒再追問，只是把他抱得更緊了些。她忽然想起大學時，甦曼琪總能輕易得到別人費盡心思都得不到的東西，無論是限量版的口紅，還是學生會主席的青睞。那時候她總覺得跟甦曼琪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想到現在，會因為同一個男人，在這間小小的屋子里，生出這樣微妙的對峙。
三天後的傍晚，李大海正在廚房炖若涵喜歡喝的排骨湯，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出個陌生號碼，他接起來，那邊傳來甦曼琪的聲音︰“李大哥，是我，甦曼琪。”
“有事嗎？”李大海的聲音很淡，手里的湯勺還在鍋里輕輕攪動。
“我喝了你的藥，還是睡不著。”甦曼琪的聲音帶著點委屈，像是快哭了，“剛才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你能不能再給我看看？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
李大海皺眉看向窗外，果然看到樓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正仰頭往樓上望。他回頭看了眼客廳，若涵正趴在桌上改論文，馬尾辮隨著她低頭的動作輕輕晃動。
“若涵在家，你上來吧。”他掛了電話，心里有點煩躁。
甦曼琪上來時，手里拎著個精致的果籃，進門就沖李若涵笑︰“若涵，我給你帶了點進口車厘子，可甜了。”
若涵抬起頭，扯了扯嘴角︰“謝謝，你坐吧。”
李大海把果籃放在茶幾上，直接進入正題︰“再把把脈。”
甦曼琪這次沒耍花樣，乖乖伸出手。李大海按上她的腕脈，眉頭皺得更緊——脈象比上次更虛了，顯然根本沒好好喝藥。
“藥沒按時喝？”他抬眼問，語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嚴肅。
甦曼琪眼神閃爍了一下，很快低下頭︰“喝了……可能是我體質特殊，見效慢吧。”她忽然抬起頭，眼楮亮晶晶地看著李大海，“你上次說推拿可能有用，要不……試試？”
“不用。”李大海收回手，起身去藥箱拿東西，“我再給你加點藥，這次必須按時喝，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甦曼琪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哎喲”一聲，捂著腰彎下身子︰“我腰好像扭了，剛才上樓時沒站穩……”
若涵停下手里的筆，抬頭看過去。甦曼琪正咬著唇，眉頭緊鎖，看起來確實很疼的樣子。
李大海轉過身，皺著眉走過去︰“哪疼？”
“這里……”甦曼琪指著自己的後腰，聲音帶著哭腔，“動不了了，你能不能幫我看看？”
李大海猶豫了一下，看向若涵。若涵低下頭，繼續改論文，聲音悶悶的︰“既然是同學，你就幫她看看吧。”
李大海蹲下身，剛想讓她轉過身，甦曼琪卻忽然往前一傾，整個人撲進他懷里，手臂緊緊環住他的脖子︰“李大哥，我好疼……”
她的臉貼在他的頸窩，香水味混著洗發水的香氣直沖鼻腔，李大海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推開她，站起身後退了兩步，臉色沉了下來︰“甦小姐，請自重。”
甦曼琪被推得坐在地上，愣了一下，隨即眼眶就紅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疼……”
若涵放下筆，站起身走過去，伸手想扶甦曼琪，卻被她甩開了。
“若涵，你別誤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甦曼琪哭得更凶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就是太疼了，沒站穩……”
李大海深吸一口氣，語氣冷了下來︰“我看你還是去醫院吧，我這里治不了你的病。”
甦曼琪沒想到他會這麼不給面子，哭聲戛然而止，臉上的淚水還沒干，眼神卻變了，帶著點怨毒地看向若涵︰“李若涵，你是不是在他面前說我壞話了？”
若涵愣住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李大海拉到身後。他擋在若涵面前，目光冷得像冰︰“跟她沒關系，是我不想給你看了。請你現在就走。”
甦曼琪看著李大海護犢子的樣子，氣得渾身發抖，猛地站起來，抓起沙發上的包︰“走就走！李大海，你別後悔！”她走到門口，又回頭瞪了若涵一眼，“有些人啊，就配待在這種破地方！”
門“砰”地一聲關上，客廳里終于安靜下來。
李若涵看著緊閉的門，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李大海轉過身，伸手想踫她，卻被她躲開了。
“若涵……”
“我沒事。”若涵低下頭，聲音有點啞，“我去把論文存一下。”
她轉身走進臥室，關上門的瞬間，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不是氣甦曼琪，是氣自己——氣自己看到甦曼琪撲進李大海懷里時，心里那股尖銳的嫉妒；氣自己明明知道李大海沒錯，卻還是忍不住想鬧脾氣。
臥室門被輕輕推開，李大海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她最喜歡的草莓味棒棒糖。他走到她身邊，把糖剝開遞到她嘴邊︰“別生氣了，是我沒處理好。”
若涵沒張嘴，眼淚掉得更凶了︰“她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李大海愣住了，隨即把她緊緊抱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胡說什麼呢。”他的聲音帶著點急，“在我心里，你比誰都好。那些穿得光鮮亮麗的，不一定有你半分好。”
若涵在他懷里哭了一會兒，心里的委屈漸漸散了。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你以後不許再跟她單獨接觸了。”
“好。”李大海立刻答應，伸手替她擦掉眼淚，指腹輕輕蹭過她的臉頰，“以後她再來電話我不接，再來敲門我不開，好不好？”
若涵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捶了他一下︰“哪有你這樣的。”
李大海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只要你高興，我怎樣都好。”
他低頭吻去她臉頰上殘留的淚痕，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若涵閉上眼楮，感受著他唇上的溫度，心里的那點陰霾徹底散了。她知道，甦曼琪就像一陣無關緊要的風，吹過就散了，而她和李大海之間的感情，遠比這陣風能撼動的，要堅固得多。
那天晚上，李大海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都是若涵愛吃的。紅燒排骨炖得脫骨，糖醋魚澆著亮晶晶的汁，連清炒時蔬都透著股鮮靈勁兒。
“多吃點。”李大海不停地往若涵碗里夾菜，自己卻沒怎麼動筷子，“下午讓你受委屈了。”
若涵扒拉著碗里的菜，搖搖頭︰“不委屈，就是有點不舒服。”她抬起頭，看著李大海，“你說她為什麼要這樣啊？我們好歹同學一場。”
李大海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有些人就是這樣，覺得什麼都該是她的。但你別往心里去，她影響不了我們。”
若涵點點頭，夾了塊排骨放進他碗里︰“你也吃。”
吃完飯，李大海去洗碗，若涵靠在廚房門口看著他。暖黃的燈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瓷磚地上，顯得格外踏實。她忽然覺得，剛才那些不愉快，其實都不算什麼。
“李大海，”她忽然開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小氣？”
李大海回過頭，擦了擦手走過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不小氣。自己的老公被別人惦記，生氣是應該的。”他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再說了，你小氣的樣子也很可愛。”
若涵被他逗笑，伸手摟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胸口︰“我就是怕……怕你被那種大小姐吸引。”
“傻丫頭。”李大海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我喜歡的是你，不是什麼大小姐。我喜歡你笑起來眼楮彎彎的樣子，喜歡看你繡梔子花時認真的樣子，喜歡听你睡覺打小呼嚕的樣子……”
“我才不打呼！”若涵抬頭瞪他，臉上卻帶著笑。
“嗯，不打呼，是我幻听了。”他順著她的話說，低頭吻住她的唇。
這個吻帶著飯菜的香氣，還有彼此的溫度，溫柔又纏綿。若涵閉上眼楮，踮起腳尖回應他，指尖插進他的短發里，感受著他發絲的柔軟。廚房的抽油煙機還在低低地轉著，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兩人交纏的身影上，像蒙上了一層薄紗。
李大海把她抱起來放在廚房的台子上，身體擠在她的兩腿之間，吻得越來越深。若涵的手順著他的後背往下滑，緊緊摟住他的腰，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似的。
“若涵……”他的聲音在唇齒間溢出，帶著濃濃的情意，“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我只喜歡你。”
“嗯。”若涵的聲音帶著點哽咽，卻無比堅定。
李大海把她抱回客廳，放在沙發上，繼續吻她。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脖頸，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若涵的身體在他懷里漸漸變軟，像融化的蜜糖，只能緊緊抓住他，才能找到支撐。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房間里的燈光卻格外溫暖。兩人相擁著，親吻著，仿佛要把下午那些不愉快都吻散在這溫柔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