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哆哆嗦嗦地接過筆,就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筆尖在紙上踟躕半天,才歪歪扭扭地寫下“夫懶不耕”四個大字,字跡丑陋得像一群喝醉的螞蟻,卻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倔強。
人群中傳來一陣壓抑的抽泣聲,仿佛是無數被壓抑的心聲找到了出口。
“我……”一個顫抖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
三州告急!
“歪字紙”這玩意兒,不知怎麼就跟野草似的瘋長,官吏們煩得不行,覺得有礙觀瞻,干脆一把火燒了個干淨。
更過分的,居然有人因為寫了“稅重”二字就被抓了起來,罪名是“謗民”!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百姓們敢怒不敢言,一個個縮著脖子,連課堂上孩子們習字的墨芽都蔫巴了,像是被霜打了似的。
沈硯之這小子,不走尋常路。
他不發詔令,反而在文華殿外立了個“火饑碑”,碑上刻著熊熊燃燒的火焰紋,下面寫著“字少一日,火弱一分;無人寫字,火即餓死。”
嘿,這小子還真會玩!
他親自點燃了第一把柴,高聲宣布“從今天開始,誰敢燒百姓寫的字,就以‘餓火罪’論處,罰俸祿供講堂!”
另一邊,謝昭容這姑娘也不閑著。
她調動了“字獄反溯陣”,把三州收繳焚燒的字跡錄都扔了進去。
好家伙,墨霧中顯現出那些官吏的嘴臉,一個個得意洋洋“字寫多了,就沒人听官話了。”
謝昭容冷笑一聲,提筆蘸了“正典墨”,寫下“餓火令”送往三州。
這“餓火令”里還摻了點“回音露”,誰讀了這玩意兒,耳朵里就會響起那些被燒掉字的原主的聲音。
有個州官讀了令後,夜夜被噩夢驚醒,耳邊全是小孩的哭喊聲“我寫‘餓’字,是因為真的餓啊……”他嚇得魂飛魄散,趕緊下令開倉放糧。
謝昭容冷冷一笑“以前用筆殺人,現在用字養人——誰都別想逃!”
陳九發現“守燈童”里不少孩子晚上做夢都拿著筆,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他意識到,“餓火”已經傷到了“心紙脈”。
他二話不說,帶著百十個孩子夜巡三州。
每到一處焚字的地方,就割破手掌,把血灑在地上,引出“心紙殘脈”,讓紙張浮現出原來的字跡。
然後,他讓孩子們大聲誦讀“你寫的字,被燒了,但它記得你!”
三個晚上過後,百姓們自發地保護起自己寫的字,看到官吏來收繳就一擁而上“燒字就是燒火,燒火就是餓我們!”
沈硯之親自去了一個州,看到“火饑碑”前堆滿了百姓新寫的字。
有畫著糧袋的,有寫著“官若不貪,我願多稅”的,甚至還有個老婦人歪歪扭扭地寫著“我活了七十歲,頭一回敢罵縣太爺。”
他把所有的字都投入碑下的火堆里,火光猛地竄起,照亮了整個夜空。
“火不挑字,只挑真心——你寫一個字,它就多吃一口;你沉默一日,它就餓瘦一分!”他朗聲說道。
一個孩子突然大聲喊道“那我天天寫!”
人群爆發出哄堂大笑,火光映照著每一張臉上洋溢的笑容,如同白晝。
忽然……
當夜,謝昭容焚“餓火令”副本,火舌舔舐著紙張,卷曲、焦黑,灰燼中竟浮現出血紅的字跡“姐,火吃飽了。”像是林清梧頑皮的低語。
謝昭容心頭一顫,將林清梧最後一片手稿——那上面是歪歪扭扭的“餓”字,緊緊貼于心口,仿佛還能感受到她虛弱卻堅定的心跳。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任由淚水無聲滑落。
而陳九立于焚章台,看著墨芽如藤蔓般蔓延,交織成一片墨綠的森林,葉片搖曳,如同竊竊私語。
一片墨葉飄至他眼前,字跡緩緩浮現“九哥,別讓火睡著。”陳九閉上眼,仿佛听見地下傳來細微的沙沙聲,像是百人執筆,千人低語,那是被壓抑已久的聲音,在黑暗中尋找著光明。
他猛地睜開眼,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遠處,文華殿內,沈硯之正展看著補全的“人”字——那缺失的一撇一捺,如今由百姓的筆跡填滿。
忽然,他注意到紙面上的血痕緩緩流動,如同一條細小的火龍,蜿蜒爬行,竟朝著筆尖匯聚,像跳動的火焰,像生長的種子,又像一聲未落的呼喚…… 他猛地站起身,喃喃自語道“她……還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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