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皮示警的三日後,林清梧的一道詔令,再度在大胤朝的風雨中激起漣漪。
“凡六歲以下童子入蒙館,須以‘心紙’摹寫《正氣歌》首句,字跡不顫者方準入學。”這道詔令一經發布,立刻引起軒然大波。
百姓心中五味雜陳,有人擔心孩子的未來,有人則暗自慶幸,這或許能斬斷“影蛇”未來的崛起之路。
首場測試在太學舉行,上百名孩童濟濟一堂,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期待。
那些小手握著筆,一筆一劃地在“心紙”上書寫。
林清梧的目光如冷月,靜靜掃過每一個孩子的臉龐,似乎能洞察他們內心的每一個波動。
百童執筆,唯有三人紙面微動。
謝昭容當眾展開那三張紙,字跡雖小卻清晰可見“父說影蛇是忠。”林清梧沒有立即發作,只是淡淡地吩咐“今日不罰,留堂重寫千遍,並派‘文諭娘’日訪其家,講《癸未實錄•民間卷》。”這平靜的語氣,卻藏著鋒利的冰刃,直刺人心。
七日後,林清梧親臨太學,再次進行測試。
那三個孩子,這次的紙面如鏡中水面,平靜無波。
百姓們交頭接耳,傳言紛紛“文相連孩子的心都會洗。”林清梧站在高台上,嘴角微微上揚,心中卻已布下更深的棋局。
與此同時,沈硯之在文相府地庫,悄悄觀察著陳九的一舉一動。
這個掃地僧般的老人,每日都一絲不苟地清掃著庭院,仿佛在清洗著歷史的塵埃。
然而,沈硯之發現,每當陳九掃到“文心碑”西北角時,掃帚總會多劃三圈——正是“影蛇”舊時的“待命”暗記。
沈硯之不動聲色,命雪蠶衛在其掃帚柄內嵌入極薄的“回音石片”,又在碑角地下埋下“文心甕”。
三日後,帚尖劃地時引發了微震,甕中竟傳出斷續低語“……九……你還記得……先帝讀書聲嗎……”這低語,是舊時伴讀記憶共鳴,被石片放大顯形。
林清梧得知“回音錄”,心中暗自點頭。
她沒有下令處置陳九,反而命謝昭容在《蒙學正字篇》末頁加印一行小字“寫字的人,終將成為字的一部分。”這書照例送入文相府各房。
當夜,“柔心紙”錄得陳九摩挲此句良久,喃喃自語“……我掃的不是地,是他的字……我早就是字了……”
沈硯之趁陳九心防松動,命人在南宮舊書房遺址設“殘卷展”,展出皇帝早年批注《正典》殘頁,皆為清俊少年筆跡。
展末設“摹寫台”,供人臨摹。
陳九夜探,見“詩贊忠臣”四字,淚落如雨,無意識提筆摹寫。
筆落剎那,“心紙”陣法啟動,碑下“文心甕”轟鳴,傳出皇帝井中幻影之語“莫續燈……讓字歸天下……”陳九擲筆跪地,叩首至額血斑斑。
林清梧的”
夜深人靜,沈硯之立于高閣之上,遙望遠處的文相府。
風吹過,他的長衫微微揚起,仿佛是時代洪流中的一葉扁舟。
他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陳九,你真的忘了嗎?”
那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暗夜里輕輕顫抖,預示著接下來的風暴。
七日後,林清梧那雙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眸子,再次落在了文相府那處僻靜的掃院。
只見陳九正佝僂著身軀,一遍又一遍地在空地上寫著“正”字,一下又一下,灰塵四起,像個不知疲倦的老黃牛。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溝壑縱橫,寫滿了歲月的痕跡,也寫滿了曾經的掙扎。
直到他再也握不住那把掃帚,再也寫不出一個完整的筆畫,才頹然倒地。
林清梧蓮步輕移,走到陳九面前,素手一揮,一張“心紙”輕飄飄地落在了他身前。
她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寫吧。”
陳九顫抖著伸出手,握住那熟悉的掃帚。
他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雜念都排出體外。
然後,他落帚,一筆一劃,寫得無比認真,無比虔誠。
奇跡發生了,紙面平靜如鏡,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穩得一批。
林清梧看著那靜止的紙面,嘴角微微勾起,輕聲說道“你終于……不是影了。”
當夜,陳九主動將那把陪伴他多年的掃帚交還,他跪在林清梧面前,聲音沙啞“罪奴願入太學為史助,專錄‘癸未焚紋錄’,以贖前罪。”
沈硯之將此事稟報林清梧,她望著南宮的方向,目光深邃,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宇宙級的難題。
許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最硬的刀,不是藏在皮里,是藏在不肯改的習慣里。現在——它自己磨平了。”
文相府高閣之上,林清梧素手輕揚,將那份記錄了陳九心路歷程的“回音錄”丟入火盆。
火光沖天,將她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最後一縷青煙裊裊升起,像一支筆尖劃過虛空,最終,一切歸于寂靜。
林清梧望著那跳動的火苗,輕聲呢喃“接下來,該輪到誰了呢……”
而此時,太學之中,幾名“文諭娘”正苦口婆心地對著三名孩童說著什麼,她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了出來“……你們要記住,影蛇是絕對錯誤的,是歷史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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