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本紀》定稿後的第三天,太史局恭恭敬敬地將最終卷呈到了文相府。
林清梧端坐于案前,修長的手指輕輕翻閱著書頁。
當她的目光落在“焚印明志”那一頁時,停住了。
只見陳九的批注已經被工整地謄錄在了附錄之中,題為“舊臣泣筆”。
那一行字,如同一個遲暮老者最後的吶喊,充滿了對故人的懷念和對現實的無奈。
林清梧的指尖輕輕地撫摸著那行字,感受到了一種歷史的厚重感。
她的”
謝昭容領命,不敢怠慢,立刻下去安排。
“將這十卷‘史鑒帖’,分賜給六部老臣,”林清梧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並在帖子後面附上一句話讀史者,若眼中含淚,方知何為正氣。”
是夜,刑部尚書府邸,燈火通明。
刑部尚書獨坐在書房中,手中捧著一卷剛剛送來的“史鑒帖”,神情復雜。
他一遍又一遍地誦讀著帖子上的那行字“君非不願戰,實不忍百姓再陷兵火。”
讀著讀著,他的眼中漸漸濕潤了。
他仿佛看到了當年那位年輕的皇帝,為了百姓的安危,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停戰,焚印明志。
“唉……”刑部尚書長嘆一聲,將手中的帖子放在桌上。
他走到書案前,緩緩地提起筆,蘸飽墨汁,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吾曾聯名抗文諭,實為護舊制,非為逆新政。”
寫完之後,他將這封密報封好,交給自己的心腹,命其務必盡快送到文察院。
文察院中,林清梧看著手中的密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是我改了史,是我讓他們在史里看見了自己。”她輕聲說道,仿佛在自言自語。
與此同時,京畿重地,沈硯之正率領著雪蠶衛,一絲不苟地巡防著。
最近京城里出現了一些不太平的事情,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開始在暗中散布謠言,企圖動搖民心。
沈硯之深知這些謠言的危害,因此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他帶領著雪蠶衛,日夜不停地巡邏,希望能盡快將這些謠言扼殺在搖籃之中。
這天,沈硯之巡防至西市茶樓附近,忽然听到一陣陣悲壯的說書聲從茶樓里傳了出來。
“……想我大胤朝,當年何等英雄!可恨那‘影蛇’作亂,蠱惑人心,致使我無數忠魂埋骨沙場,至今不得安寧啊!”
沈硯之眉頭一皺,停下了腳步。
他知道,最近京城里出現了一種新的說書方式,一些盲眼的說書人,開始在茶樓里講述一些所謂的“忠烈故事”,煽動百姓的情緒。
這些故事大多是關于當年“癸未之變”中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的,說書人將他們描繪成為了國家和百姓而犧牲的英雄,極力渲染他們的悲壯和犧牲,以此來激起百姓對朝廷的不滿。
沈硯之對此十分警惕
于是,他決定親自去茶樓里听一听,看看這些說書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沈硯之走進茶樓,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仔細地听著台上那位盲眼說書人的講述,發現他的言辭十分悲壯,充滿了對那些“忠烈”的贊美和對朝廷的指責。
“……可憐我那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他們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最終卻落得一個被遺忘的下場!朝廷不僅不嘉獎他們,反而還要抹黑他們,這還有天理嗎!”
說書人說到動情之處,忍不住聲淚俱下,引得台下的听眾也紛紛動容。
“是啊,朝廷真是太可恨了!”
“那些英雄不應該被遺忘!”
“我們要為他們討回公道!”
听到這些話,沈硯之的心中更加警惕。
他發現,這些說書人不僅僅是在講述故事,更是在煽動百姓的情緒,企圖讓他們對朝廷產生不滿。
而且,他還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就是這位說書人每講到“帝焚香續命”那一節時,都會用手中的銅鈴輕輕地震動三下。
這三下銅鈴聲,听起來似乎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卻引起了沈硯之的注意。
他覺得,這三下銅鈴聲,似乎蘊含著某種特殊的含義。
于是,他暗中示意身邊的雪蠶衛,讓他們記住這三下銅鈴聲。
一曲終了,听眾們紛紛散去。
沈硯之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才起身走出了茶樓。
他一邊走,一邊回憶著剛才听到的內容,心中越來越覺得不安。
“大人,有什麼發現嗎?”身邊的雪蠶衛問道。
“這些說書人,有問題。”沈硯之沉聲說道,“他們不僅僅是在講述故事,更是在煽動民心,企圖動搖朝廷的統治。”
“那我們該怎麼辦?”雪蠶衛問道。
“先不要輕舉妄動,”沈硯之說道,“我們先暗中調查一下,看看這些說書人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于是,沈硯之命令雪蠶衛,暗中跟蹤那位盲眼說書人,看看他到底住在哪里,平時都和什麼人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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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蠶衛領命,立刻展開了行動。
經過一番調查,雪蠶衛發現,那位盲眼說書人住在京城郊外的一間破舊的茅屋里,平時很少與人接觸,生活十分簡樸。
但是,雪蠶衛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這位說書人每天晚上都會將自己白天講過的故事,用一種特殊的墨水寫在紙上,然後燒掉。
雪蠶衛覺得,這種行為十分可疑,于是便將此事報告給了沈硯之。
沈硯之听後,心中更加警惕。
他知道,這種特殊的墨水,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感應墨”。
“感應墨”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墨水,只有“影蛇”的人才會使用。
用這種墨水寫出來的字,平時看起來和普通的字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一旦遇到特定的聲音,就會顯現出特殊的圖案或文字。
“看來,這些說書人果然是‘影蛇’的人。”沈硯之沉聲說道。
于是,他立刻命令雪蠶衛,將那位盲眼說書人抓捕歸案,並搜查了他的住所。
在說書人的住所里,雪蠶衛搜到了一些用“感應墨”寫成的紙張殘片。
這些殘片已經被燒毀,但是仍然可以辨認出一些模糊的字跡。
沈硯之將這些殘片拼湊起來,發現上面寫著一些關于“癸未之變”的秘密。
“看來,‘影蛇’是想通過這些說書人,來重燃百姓對那些‘忠烈’的信仰,以此來動搖朝廷的統治。”沈硯之說道。
與此同時,林清梧也收到了沈硯之的密報。
“‘影蛇’竟然想以口述史的方式,來重燃忠烈信仰?”林清梧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不能讓他們得逞。”林清梧說道。
于是,她立刻命令謝昭容,召集太學史官,編撰一本《癸未實錄•民間卷》,專門記錄當年毀“影器”將士家屬的口述,尤重“不願再戰”之語。
與此同時,林清梧還命令工部,將這本《癸未實錄•民間卷》刻成“聲碑”,立于西市街口,讓百姓們都可以听到。
所謂“聲碑”,就是一種用空心岩雕成的石碑,里面嵌有雪蠶絲弦。
只有當誦讀者的聲音足夠至誠時,才能引發石碑的共鳴。
林清梧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百姓們听到真正的歷史,了解當年“癸未之變”的真相。
幾天後,西市街口豎起了一座巨大的“聲碑”。
許多百姓都聚集在石碑前,爭相誦讀著《癸未實錄•民間卷》的內容。
當他們讀到那些毀“影器”將士家屬的口述時,無不為之動容。
“我的兒子死前說,刀該歇了。”一位老婦撫摸著石碑,泣不成聲地說道。
與此同時,沈硯之也按照林清梧的計劃,在說書人再次講述“勤王未遂”的故事的夜晚,命文衛士卒混入人群,齊聲誦讀《正典•安民篇》。
《正典•安民篇》是林清梧親自編寫的一篇文章,旨在告誡百姓們要珍惜和平,反對戰爭。
當文衛士卒齊聲誦讀《正典•安民篇》時,整個西市街口都響起了洪亮的聲音。
街心的“聲碑”也驟然共鳴,發出嗡嗡的響聲。
那位盲眼說書人听到這些聲音,頓時臉色大變。
他怒斥這些文衛士卒是“邪術”,想要阻止他們繼續誦讀。
于是,他再次搖動了手中的銅鈴,企圖用銅鈴聲來壓制文衛士卒的聲音。
然而,這一次,銅鈴卻失靈了。無論他怎麼搖動,都無法發出聲音。
不僅如此,他懷中的“影器”竟然也開始發燙,燙得他幾乎無法忍受。
緊接著,“影器”上竟然顯現出了“偽言惑眾”四個字。
圍觀的百姓看到這一幕,頓時嘩然。
“連鬼器都認罪了!”
“原來這些說書人真的是在欺騙我們!”
“我們不能再相信他們了!”
雪蠶衛趁亂上前,將那位盲眼說書人制伏,並搜查了他的身體。
結果,他們在說書人的舌底,發現了一片用薄銅片刻成的聲紋。
“這是‘影蛇’的密音片。”沈硯之說道,“他們不用紙傳信,改用聲音種心。”
就在沈硯之準備將說書人帶回文察院審問的時候,林清梧傳來了一道命令。
三日後,林清梧將于文相府設“史辯堂”,召陳九與被俘說書人當堂對質。
她究竟意欲何為?
三日之期,文相府外,車馬喧囂。
吃瓜群眾們翹首以盼,想看看這出“文相辯史”的大戲。
畢竟,林清梧是誰?
那可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死人說活了的狠角色!
“你這刁民!”說書人被押上堂,一見陳九,立刻開啟祖安模式,“你這老匹夫,當年要不是你搖唇鼓舌,先帝何至于落得個焚印明志的下場?你,辱先帝忠魂!”
陳九老邁的身軀顫抖得像風中殘燭,他嘶啞著嗓子,反駁道“老夫…老夫在太廟掃了十一年地,听見的…不是忠,是悔啊!是無數冤魂的哀嚎!”
林清梧柳眉輕挑,手一揮,自有下人抬上兩台造型奇特的留聲機。
一台播放著西市“聲碑”的錄音,那是百姓們泣血的控訴“刀該歇了…真的,不能再打了…”另一台,則播放著從說書人口中取出的“密音片”,那是一段瘋狂的嘶吼“血洗南宮!一個不留!”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面色瞬間煞白,如墜冰窟。
林清梧起身,環視四周,目光如炬“史不在嘴上,不在筆下,在人心!朕要讓天下的聲音告訴你們,什麼,才配被銘記!”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朕要讓天下人…不敢再拔刀!”
是夜,南宮那口幽深古井底部,常年不見天日,布滿了厚厚的苔蘚。
一點微弱的墨痕,被突如其來的夜雨沖刷開來,隱約顯現出了半個字的輪廓,像極了“燈”字的起筆…隨即,便又被無情的雨水徹底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人,那老東西的嘴,真他娘的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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