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這座曾經象征著至高權力的宮殿,如今卻像一個被遺忘的墳墓,死氣沉沉。
銅爐里殘存的炭火,發出微弱的光,映照著胤朝皇帝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他形容枯槁,眼窩深陷,哪里還有半點九五至尊的威嚴?
分明像一個被困獸猶斗的落魄賭徒。
他手中摩挲著一枚古樸的玉璽,玉質溫潤,觸手生涼。
這枚玉璽從未被錄入宗正簿,是先帝在世時秘密賜予他的“應急私印”。
先帝曾說,此印唯有在“社稷傾覆”之時方可啟用。
三日前,文鑒閣偽詔一事,徹底擊垮了他。
他本想將這枚最後的底牌焚毀,卻終究是下不了手。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
“皇上,該用藥了。”一個佝僂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偏殿門口,正是皇帝身邊伺候多年的老宦官。
他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讓人覺得無比虛偽。
皇帝眼神閃爍,並未作聲,只是冷冷地盯著那碗藥。
他知道,如今的南宮,早已被林清梧的人滲透成了篩子,自己的一舉一動,恐怕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老宦官似乎也察覺到了皇帝的異樣,他小心翼翼地將藥碗放在案角,低聲道“皇上,這藥是奴才親自盯著熬的,您還是趁熱喝了吧。”
皇帝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指尖微微顫抖。
他知道,林清梧肯定在監視著南宮的一舉一動,所以,他不能說,也不能問。
有些話,只能心照不宣。
當夜,皇帝命人將喝剩的藥渣倒入了井中。
那藥渣自然是無毒的,真正的信息,藏在井底石縫里的一枚小小的銅片上——“子時三刻,舊爐見火”。
與此同時,在文察院的密室里,林清梧正端坐在書案前,批閱著如山的奏折。
她一襲素衣,青絲高挽,神情專注而冷靜,仿佛世間的一切都無法動搖她的內心。
“大人,南宮傳來消息。”一個黑衣影衛單膝跪地,將一份密報呈上。
林清梧接過密報,仔細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舊爐……看來,他還是不死心啊。”她輕聲喃喃自語,
早在皇帝退居南宮的第一天,她就命影衛在南宮的井底布下了“听泉銅管”。
這種特殊的裝置,可以捕捉到地底極其細微的聲音,傳遞情報。
“傳令下去,密切監視南宮的一舉一動,尤其是那口井。”林清梧放下密報,語氣平靜地吩咐道。
她很清楚,皇帝絕對不會甘心就此沉淪,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反撲。
而她要做的,就是將他的所有陰謀,扼殺在搖籃之中。
林清梧立刻翻閱皇宮的禁忌圖志,很快就鎖定了尚書房地窖深處的一座廢棄鑄爐。
那座爐子,是當年癸未科舉舞弊案中,裴元衡用來熔毀七道真詔的罪證。
“呵呵,真是個念舊的人啊。”林清梧的笑容帶著一絲嘲諷,她立刻命匠人將爐膛內壁涂滿極薄的感應墨層,並在通風口撒下微量的磷粉。
這種感應墨層,只要遇到高溫,就會泛起淡淡的青色。
而磷粉,則會在黑暗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只要有人夜間開啟鑄爐,任何蛛絲馬跡都將無所遁形。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林清梧還特意安排了一名心腹女官,以“整理先帝遺物”為由,每日辰時巡視尚書房。
一旦發現爐灰有異動,立刻密報。
另一邊,沈硯之也早已開始行動。
他借著“文衛營整訓”的名義,下令全面檢修皇城的地龍系統。
地龍,是皇宮中一種古老的供暖系統,通過地下管道將熱氣輸送到各個宮殿。
這種系統年代久遠,管道錯綜復雜,很容易被用來傳遞秘密消息。
沈硯之親率工部的匠人,逐段排查地龍管道,最終在尚書房的地窖里,發現了一段隱蔽的銅管,直通南宮偏殿的牆根。
“果然有問題!”沈硯之眼中寒光一閃。
他仔細檢查了那段銅管,發現里面殘留著微量的迷香粉末,正是“影士”常用的那種。
“哼,真是賊心不死!”沈硯之冷笑一聲,立刻下令將那段銅管截斷,接入文察院的密室。
這樣一來,任何通過管道傳遞的密語,都將被他們監听得一清二楚。
為了迷惑敵人,沈硯之還在原來的出口處,設置了一個“回音甕”。
這種裝置可以將聲音反向放大,傳入埋伏之人的耳中。
他還特意挑選了一批北境的老兵,喬裝成雜役,在南宮外圍晝夜輪流巡邏,專門監視夜間井邊出沒的可疑人影。
一切都布置妥當,只等魚兒上鉤。
夜,越來越深了。
三更時分,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從南宮的側門溜了出來,正是那個老宦官。
他鬼鬼祟祟地來到井邊,手里拿著一把小鏟子,似乎想要從井底取出什麼東西。
然而,他並不知道,井壁上早已被嵌入了一枚微型的銅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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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稍一觸踫,就會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音。
這種哨音非常特殊,只有佩戴文衛營特制耳塞的人才能听見。
沈硯之站在高閣之上,靜靜地等待著。
當他接到影衛的密報時,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不用抓捕,按照計劃行事。”他低聲吩咐道。
影衛領命而去,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那口井。
他們沒有驚動老宦官,而是迅速地將他想要取出的銅片,替換成了一枚仿制品。
那枚仿制的銅片上,刻著八個字——“火起于西,鑰在藏書”。
字跡刻意模仿了東宮舊吏的筆風,目的就是為了讓皇帝深信不疑。
沈硯之很清楚,如今的皇帝,早已是孤家寡人,身邊沒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
他一定會把這枚銅片上的信息,當成最後的救命稻草。
“接下來,就看你如何自投羅網了。”沈硯之望著南宮的方向,
林清梧接到替換銅片的密報,她那雙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深邃的光芒。
她沒有說話,只是伸出縴細的手指,輕輕地叩擊著書案上那本厚重的《正典全書》……收到替換銅片的密報,林清梧的指尖在《正典全書》的書頁上輕叩,發出有節奏的悶響,像極了死神倒計時的鼓點。
她那雙眼楮,平靜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面,實則暗藏洶涌。
皇帝那頭,收到的是“藏書閣有密鑰”的消息。
呵,藏書閣,文衛營那群糙漢子輪值的地方,閣頂還埋著她親手設計的感應墨絲網,真是自投羅網的好去處。
“魚兒要上鉤了,怎麼能不準備漁網呢?”
她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旋即安排下去在藏書閣內暗設機關。
只要有人膽敢開啟第三排書架後的密門,那老舊的門軸摩擦,便會像便秘一樣,發出“吱呀——”一聲銅鈴輕響。
這聲音會順著特制的管道,一路輸送到文察院,清晰得就像在她耳邊低語。
是夜,文察院內燈火通明。
林清梧獨自坐在燈下,燭光在她絕美的側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
她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一口鮮血染紅了手中的絲帕。
可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只是面無表情地將絲帕丟進火盆,繼續埋頭書寫。
她正在謄抄一份“擬廢帝詔”的草稿。
每一個字,都像用冰刀刻在骨頭上,字字誅心,卻又字字平穩,無悲無喜。
仿佛這早已不是一份詔書,而是一篇祭文。
窗外,月光如水,傾瀉在斑駁的宮牆上。
穿堂的風,嗚咽著穿過空曠的巷陌,仿佛有無數冤魂在低聲啜泣,又像是有人欲言又止,最終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
林清梧緩緩抬起頭,透過窗欞望向遙遠的南宮方向。
她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倒映著冰冷的月光,也倒映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你要的從來都不是權力……”她輕輕啟唇,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遠方的某個人訴說,“……你只是想證明,自己還能執筆。”
文察院內,燭火搖曳,將她的身影拉得細長。
她緩緩放下手中的筆,拿起一枚雕刻著精致花紋的玉佩,摩挲著……
子時三刻,南宮偏殿,燭火忽滅。
皇帝披衣起身,袖中緊握私印,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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