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空氣中的冷氣像無數根細針,扎在江詩雨裸露的胳膊上,可她卻感覺不到冷。
羅有春的尸體就停在不遠處的停尸台上,白布沒蓋嚴實,露出一截青黑的手腕,指甲縫里還嵌著些暗紅的泥。
“怎麼會這樣?有春他怎麼會死?”
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像被風揉皺的紙。
話出口才發現,鼻尖早已酸得發疼,視線里的一切都蒙上了層水霧,連羅有諒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都變得模糊不清。
她其實不想問的,從昨天傍晚警察把消息傳到她這,她就去羅有春的筒子樓確認一遍。
站在這里,看著那具連輪廓都陌生了的尸體,還是忍不住要問。
好像問了,就能從誰嘴里听到一句“他沒死,是搞錯了”。
羅有諒嗤笑了一聲,聲音輕得像落在地上的灰。
“也許是外面得罪了什麼人了吧。”
他靠在冰冷的牆面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灰子大衣,熨得筆挺,領口卻沾著點不易察覺的墨漬。
江詩雨記得,羅有春前陣子總跟她抱怨,說羅有諒最近頻繁去黑市,還跟一個瘸子走得近。
那時她還勸羅有春,說都是兄弟,別鬧得太僵。
“尸體都臭了,今天還是火化了吧。”
羅海濤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帶著股不耐煩的嫌惡。
看見停尸台上的白布,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江詩雨轉頭看他,發現他眼底蒙著層黑,像是好幾夜沒睡,可那雙眼看向尸體時,沒有半分難過,只有嫌惡。
就像在看什麼髒東西。
羅有春是外來人,對啊!他從來都不是羅家人。
江詩雨攥緊了手心,指甲深深掐進肉里,才壓下喉嚨里的哽咽“可是凶手還沒找到,有春的尸體怎麼能火化?”
她知道自己的聲音很輕,帶著連自己都覺得無力的堅持,“他死得那麼慘……身上那麼多傷,警察說還要驗尸,怎麼能現在就燒了?”
剛才她偷偷掀開過白布的一角。
羅有春的臉腫得不成樣子,右眼窩陷下去一塊,像是被什麼重物砸過,嘴角還掛著凝固的黑血。
驗尸的說他至少死了兩個月了。
那麼鮮活的人,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羅海濤沒看她,只擺了擺手“隨你。”
他的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說完就轉身往外走,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 ”的響,一步比一步急,像是多待一秒都覺得窒息。
江詩雨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那年冬天,羅有春半夜發高燒,是羅海濤背著他跑去醫院看病的,也沒現在這麼冷漠。
不過才一年年,怎麼就變了?
太平間里又剩下她和羅有諒兩個人。
冷氣順著門縫鑽進來,吹得白布輕輕晃了晃,像是里面的人動了動。
江詩雨打了個寒噤,猛地轉頭看向羅有諒,心髒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她剛才好像看見,羅有諒的手在口袋里動了一下,嘴角似乎還勾了勾。
“是……是你嗎?”
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在抖,細得像根要斷的線。
話出口的瞬間,她甚至怕得想後退,可腳像釘在了地上,挪不動半步。
她知道這話問得荒唐,有諒是有春的弟弟,從小一起長大,雖說這幾年因為羅老爺子二人生疏了,可也不至于殺人啊!
可除了他,她想不出還有誰。
羅有春性子自大,是得罪過些人,可都是些小摩擦,誰會下這麼狠的手?
羅有諒挑了挑眉,往前走了兩步。
他比羅有春高大半個頭,站在她面前時,影子幾乎能把她整個罩住。
他低頭看著她,嘴角的笑意慢慢擴開,帶著點嘲弄,又有點說不清的涼“媽,你可別亂說。”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听見,“我要殺他,保準不會露出一絲蛛絲馬跡。”
他抬眼掃了眼停尸台,眼神輕佻得像在看件無關緊要的東西,“你看他死得那麼慘,指不定是尋仇的來的,對了,他前陣子不是跟城南那個姓王的老板爭吵過!听說那姓王的手里有幾條人命,心狠著呢。”
他說得頭頭是道,可江詩雨卻覺得更冷了。
“對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羅有諒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尖的溫度涼得像冰,說完轉身就走,沒再回頭。
太平間里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冷氣運行的“嗡嗡”聲。
江詩雨站在原地,看著羅有諒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又慢慢轉頭看向停尸台上的白布。
那布下面的羅有春現在卻成了一具散發著臭味的尸體。
羅有諒說不是他,可他眼里的嘲弄,他說“不會露出蛛絲馬跡”時的篤定,都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
海濤呢?
他為什麼那麼急著要火化尸體?
是怕驗出什麼嗎?
她蹲下身,捂住臉,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溫熱的淚落在手背上,卻驅不散心里的寒意。
她總覺得,羅有春的死,絕不像表面那麼簡單,這羅家似乎一下子讓她迷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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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好像已經被卷進了一張看不見的網里,怎麼走都走不出去了。
停尸台的白布又輕輕晃了一下,這次,江詩雨好像听見了一聲極輕的嘆息,像風從老槐樹的枝椏間穿過來,帶著股陳腐的土腥味。
她猛地抬頭,白布下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她也害怕,悲傷過就行了,人都死了,找誰都沒用,抹了抹淚,也打算離開。
胡好月正坐在梳妝台前描眉,听到腳步聲進來,才慢悠悠抬眼瞥向鏡中羅有諒的影子。
她指尖捏著眉筆頓了頓,語氣輕得像描在紙上的淡墨“有諒哥,怎麼樣?大哥還好吧?”
尾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懶,仿佛問的不是人命,只是問窗台上那盆茉莉開了沒。
羅有諒站在她身後,聲音沒什麼起伏“死了,尸體都發臭了。”
“什麼?”
胡好月猛地轉過身,手里的眉筆“當啷”掉在梳妝台上。
她瞪圓了眼,嘴角卻下意識抿了抿,得虧胭脂遮得住那點要漾出來的笑意。
她手按在胸口,聲音發顫“尸體都臭了?怎麼就沒了呢!”
眼里飛快浮起層水汽,看著倒真像嚇著了,連指尖都在微微抖。
可轉臉背對羅有諒時,她垂在身側的手悄悄蜷了蜷。
心里那股舒坦勁兒像溫水漫過,燙得人想笑。
果然,養著一些小妖還是有用的。
她輕輕吁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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