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八,馮府小公子馮修鴻的洗三宴。辰時剛過,銅鑼三聲,馮府朱漆大門洞開。
紅毯從大門口一直鋪到內院的客廳和花廳,紅毯的兩邊擺著兩列開得正艷的各色盆栽梅花。
馮老爺一身藏青團花緞錦袍,頭戴玄狐皮暖帽,笑容里帶著沒有好好歇息的倦色,卻掩不住眼角的亮光。
桂花巷車輪滾滾,象征各家家主的豪華馬車接踵而至。
“王氏家主攜夫人來賀!”順子站在府門口大聲唱喏。
王家經營雲城的鹽業,和首富李老爺同住城東,家里的五進大宅恢宏壯觀。
王老爺和夫人踩著馬凳下了馬車,同府門口的馮老爺、馮銘睿和馮銘軒抱拳見禮“恭賀馮府添丁之喜!”
馮氏父子抱拳還禮,馮銘軒把馮老爺迎進門里進入客廳就坐,丫鬟奉上茶水、瓜果點心。
馮武在府門口接過王管家提來的賀禮,馮雨登記好後,護院再將禮物提去偏廳。
馮夫人著絳紫福壽紋褙子,鬢邊點翠,含笑立于垂花門。
靈芝今日頭挽雙髻,系緋紅絲帶,腰間佩一塊新琢的玉鎖。
馮夫人帶著靈芝站在門里,同王夫人見禮,再奉上小茶泡好晾成溫熱的“迎客茶”。
“馮大小姐越發靈秀了!”王夫人接過茶盞,順手塞給靈芝一個繡金“百歲紅封”。
靈芝屈膝道萬福,聲音甜亮“借夫人的福,願三弟長命百歲。”
王夫人見她應對從容,直夸馮夫人教得好,心里卻在琢磨著自己的幾個孫兒來,如若能同馮家的大小姐定下親事還算良配。
(靈芝陪祖母迎客一個多時辰,有想同馮家結親想法的夫人可謂不少。)
菊韻嬤嬤微笑著帶王夫人進入花廳就坐。
“陳氏家主攜夫人來賀!”府門口,順子的唱喏聲又起。
陳氏家主就是經營悅來客棧的陳大少爺陳永斯,陳家的客棧沿驛站開到了府城。
隨後,唱喏聲不斷響起
“曹氏家主攜夫人、大少爺大少奶奶、二少爺二少奶奶來賀!”
“鄭氏家主攜夫人來賀!”
“劉小大夫攜二少奶奶來賀!”
“李氏李夫人來賀!”
……
雲城十大富商全部來齊了,桂花巷的左鄰右舍也都來了。
“親家老爺、舅少爺、親家大夫人攜二位舅奶奶、親家舅夫人來賀!”
听到唱喏聲,不少客人好奇的打量起胡老二、大朱氏、二位舅娘來。
馮府的二少奶奶出自農家,她的娘家人穿著與城里的百姓差不多,倒也不顯突兀。
三郎昨日在縣學告假,帶著墨言在城里的首飾鋪子里給小外甥買長命富貴金鎖,買了一塊和田玉暖玉平安扣。
趕回村里後,又帶著大伯娘在鎮上的首飾鋪子幫她選了一個銀鎖,添盆用的銀錁子、銀豆子。
馮老爺帶著兩個兒子同胡老二見禮,胡老二不再拘謹,帶著三郎抱拳同親家見禮。
三郎知曉阿爹和大伯娘、兩個嫂子和舅娘都想見見阿姐和小外甥。
三郎領著女眷同馮夫人見完禮後,把阿爹他們帶去了二院。
二院不像前院那麼熱鬧,靜悄悄的,只有幾個小丫頭在。
小桃听到說話聲,迎出了客廳,見是親家老爺和少爺等親戚,趕緊把他們請進了客廳里,奉上茶水。
鄭婉婷正在寢屋里陪著禾娘,手帕交看著襁褓中的奶團子笑。
馮修鴻剛吃完“飯飯”嘴角還有一滴母乳,正無意識的咂巴著小嘴兒,似是對剛才的飯飯回味無窮。黑葡萄似的大眼楮滴溜溜轉著看看禾娘,又滴溜溜轉著看看鄭婉婷……
小桃領著親家大夫人幾人進入寢屋後,鄭婉婷笑著起身微微福了福身,被吉兒和福兒攙出了寢屋。禾妹妹的娘家人來了,自然得讓她們敘敘舊。
奢華的寢屋里,並不是鄉下婦人家坐月子時恭桶、孩子的屎片尿片堆在一起散發出來的各種難聞的氣味。
屋里的小幾上燃著香,裊裊升起的煙霧中散發出來梨花的香氣兒。
幾個婦人掩下心思,見禾娘臉色如常,又見床上的奶娃娃,正不哭不鬧的看著禾娘時,她們的心里一下就被這可愛又俊俏的奶娃娃吸引住了。
“禾兒,你生娃兒沒有吃虧吧?”大舅娘坐在床前的軟凳上,一臉關切的問道。
禾娘瞧了一眼馮修鴻,微笑道“大舅娘,我生修鴻可快了,從肚子疼發作,到生下修鴻,剛剛一個時辰!我家的鴻兒啊,可心疼我了!”
(馮修鴻把右手的大拇指塞進小嘴里,開始咂巴咂巴起來,娘親這是夸鵝了!)
“嘖嘖嘖!這孩子真乖!”大朱氏感嘆一句。
朱小草站起身,伸頭看著床上的奶娃娃,眼里是化不開的笑,房間里燃了兩個銀絲炭盆,包在大紅襁褓中的外甥吸吮著手指,不哭不鬧。
他的大眼楮圓溜溜的和小姑子一個模樣!
禾娘擔心大伯娘和舅娘不知城里的洗三規矩,事先就讓小桃準備了一盤金銀首飾、金錁子、銀棵子、金花生、銀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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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捧著托盤微笑道“親家大夫人、舅夫人,舅奶奶你們一人拿一些,一會兒小公子洗澡添盆時扔一些澡盆里!”
大朱氏推開了托盤笑道“禾兒,昨兒個三郎已經帶我們在鎮上的銀樓里買過了,用不著你準備!你這孩子,好好的坐月子,不要想東想西!”
二舅娘也接過話頭道“就是,禾兒!四海在鎮上開鋪子,早打探清楚了城里的規矩,我們啊都做了準備!”
禾娘不再推辭,這兩年大伯娘和舅舅家的日子都好過了。她朝小桃使了個眼色,小桃會意,捧著托盤退下。
隨即她又拿了幾個棗紅色的荷包進來,對親家大夫人等人福身道“親家大夫人,二位舅夫人,二位舅奶奶,我家少奶奶給各位準備了一些謝禮,請不要推辭!一會兒要入席了,少奶奶在月子中也得歇息,恐宴席結束後照顧不到,所以先送給你們!”說罷一人手里塞了一個荷包。
荷包薄薄的,眾人不知曉里面是什麼,也就沒有推辭,都裝進了暗袋里。
(等她們回家後打開荷包,辨認許久,還問了胡老二,才知曉禾娘送給她們的那張薄紙是銀票,一人五十兩!
今兒個她們送的禮物共計才十兩,禾娘擔心她們掏空了家底兒,回禮五十兩銀票。)
在客廳里望眼欲穿的胡老二,終于抱上了他的大外孫。
大紅襁褓里的馮修鴻睡著了,粉嫩嫩的奶娃娃,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小小的嘴巴輕輕的吸吮著……
胡老二咧開嘴無聲的笑了,喲呵!他的外孫和他的禾兒、谷雨出生時長得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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