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駕著馬車到了胡家村,路過祠堂門口,順子勒住韁繩,大紅馬停下了腳步。
“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族學里傳出來朗朗的讀書聲。
任夫子解釋道︰“這句話的意思是,昔日孟子的母親為了孟子有個好的學習環境,曾三次搬家。孟子不好好學習,孟母就割斷了織布機上的布來告誡他。”
順子微笑著夾夾馬腹,大紅馬繼續朝村尾走去。
才三年的時間,胡家村因為有了二少爺這個女婿,發生了變化。這個變化在雲城來說,不值一提,可對雲城轄下所有的山村來說,這變化是巨大且又驚人的!
胡家村的人底子是好的,稍加點撥就知上進,這個村子有希望越來越好!
胡老二現在有了四蛋幫他放羊,料理雞、鵝和兔子,相對來說輕松了許多。
胡老二給四蛋開出一個月五百文錢的工錢,他琢磨著,一年支出六兩銀子,他得保重好身體,陪著兒子一步一步的參加科舉。
當然給四蛋這麼高的工錢,他叮囑四蛋不要在村里宣講,不然又要鬧出爭著搶著給他胡老二放羊的兄弟來。
在雞舍撿了一籃雞蛋的胡老二,提著籃子听到院門口馬的嘶鳴聲,大步往門房走去。
他以為是女兒女婿從府城回來了,看到順子牽著馬進來後,他看向後面的馬車。
“親家老爺!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在府城沒有回來,小的來接舅少爺去府城!”順子恭敬的抱拳道。
胡老二點點頭道︰“順子辛苦了!在門房里坐下喝茶歇息一下。我去給三郎收拾些衣物!”
胖嬸兒從膳房出來,笑著說︰“順子,二少奶奶的身子可好?在府城沒有水土不服吧?”
胡老二止住了腳步,是哩!府城離雲城兩千多里路,他都忘記了問禾兒好不好?
順子趕緊回答︰“親家老爺!二少奶奶什麼都好,她天天在府城的鋪子里熬糖漿,做麻糖!等我們去了府城,麻糖鋪子就要開業了!”
胡老二板正的臉上有了笑意,女兒的身子沒有不妥就好,女婿真不錯,麻糖鋪子開到府城了!
三郎正在房里作五言六韻詩,夫子說五言六韻詩取消考了幾年,防備著會卷土重來,平時多作幾首,考場上才能充分應對。
默言輕手輕腳的進入房中,見少爺擱下了筆,才輕聲道︰“少爺!順子大哥來接你去府城了。
考籃和親供我都收拾好了,衣物也都打包好了。我們是坐馬車前往府城,還是騎馬的好?”
默言說罷,動手熟稔的清洗起少爺用過的毛筆來。
三郎檢查一下剛作的詩,稍作沉吟片刻後道︰“我們騎馬去吧!正好跟著馮大哥一起,記好去府城的路線,以後我們倆出門在外也就有了經驗!”
默言高興了,他正是這麼想的!
默言把洗干淨的毛筆掛在筆架上,再把少爺找出來要帶去府城的書,一股腦的裝進書箱里,連同文房四寶一起,麻利的裝好。
為了防止路上下雨,默言帶了兩把油紙傘,送進車廂里。
三郎見了油紙傘,尋思著下雨天騎馬是沒有辦法打傘的,他去庫房找出了斗笠和簑衣,也送去了車廂里。
胡老二看著兒子和默言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很是欣慰。有女兒在府城照顧兒子參加府試,他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三郎,不管能不能考上童生,都要注意身子!見了你阿姐和姐夫,別忘記告訴他們,我在家什麼都好!”胡老二理了理兒子的衣襟,放緩了腳步。
“阿爹!”三郎的小鴨公嗓有些激動,“您在家要保重身體!家里的活兒忙不過來請大哥來幫幫忙!考完試,我和阿姐就回來了!”
“嗯嗯!”兒行千里父擔憂!
胡老二的嗓子口有些發緊,他重重的點了一下頭,他就這麼一根獨苗苗,可不能有什麼閃失!
胖嬸兒將準備好的干糧送進車廂里,笑道︰“舅少爺,好好考!夫子說了,童生試你能輕松拿下!”
三郎微微頷首,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得全力以赴準備府試。
順子翻身上了大紅馬,夾夾馬腹,馬兒邁開了四蹄慢行起來。
三郎和默言牽著赤焰和柔雲的韁繩,跟在後面,胡老二緊緊跟在兒子身旁。
不是他不想陪著兒子前去府城考試,有女兒和女婿在府城,他還是為兒子守好家才好。
到了祠堂門口,默言接過少爺手中的韁繩,赤焰和柔雲站在一起,蹭了蹭脖子,互噴一個響鼻。它們有些興奮,小主人要出遠門了!
三郎大步進了祠堂,四間大課室里都有胡家村的兄弟姐妹在上課。
大毛和狗子分別在兩間課室里教年齡小些的族弟、族妹們。五六七歲的年紀,正是貓憎狗嫌的時候,平常在村里招雞逗兔,上樹掏鳥窩,下河摸河蝦的野慣了。
突然一個晴天霹靂,野小子和野丫頭們都被關進了族學,坐在課室的凳子上讀書,就像有刺撓屁股一般坐立難安。
更可怕的是,前一天學的內容,任夫子會板著臉提問。答不上來的,夫子手拿戒尺,真會打手板心的耶,哎喲喲,打得可疼了!
哼!都怪三郎哥哥叔父)要考什麼功名,害得他們被關在族學里,每天搖頭晃腦的跟著“之乎者也”!
看著族弟、族妹們投來不善的目光,三郎忍不住勾唇輕笑,現在一肚子怨氣,以後就會後悔今天怎麼沒有多學一些!
任夫子在大班指導學生寫大字,見到課室外門廊上的學生,他背著手出來。
三郎恭敬的拱手道︰“夫子,學生現在啟程去雲城,明日一早出發去府城!請夫子保重身子!”
任重深深呼出一口氣道︰“去吧!不作他想,沉心應考,不驕不躁就成!”
三郎拱手道︰“學生謹記夫子的教誨!”
任重捋須目送著學生出了族學的大門,他踱步到院子里,抬頭看看府城的方向,面露微笑。
出了族學大門的三郎,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全村的叔伯爺奶嬸們,黑紅的臉上都露出了高興的神采來,這一次,他們沒有七嘴八舌的發言,都是安靜的看著三郎。
族長笑著說道︰“三郎,胡家村的男女老少都在祠堂前給你送行!縣試你已經取得好成績,府試更要好好考!”
三郎的眼眶一熱,朝著眾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謝各位叔伯爺奶嬸,三郎定不負大家的期望!”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三郎,好好考!考上童生光宗耀祖!”接著大家都跟著喊起來,那聲音此起彼伏,帶著對三郎的期盼和鼓勵。
胡老二站在兒子身旁,看著這一幕,心里漲得滿滿的,很是為兒子感到驕傲。
三郎翻身上了赤焰,默言和順子也上了馬,三匹馬緩緩朝著村外走去。
胡家村的村民一直目送著他們,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村口。
三匹馬在村道上緩緩奔跑,三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村民們的熱情和期盼化作了一股力量,讓他更加堅定了科舉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