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欣月察覺到丈夫神色有異,輕聲問道“夫君,可是安東發生了叛亂?”
劉軒將密信折起,緩緩說道“不是叛亂。入夏以來,安東連遭暴雨,發生了大面積的澇災,今秋恐怕顆粒無收。百姓心中恐慌,要求官府開倉賑糧。”
寧欣月稍稍松了一口氣,道“還好,前幾日內地又送來一批糧食,可以用來賑災。”
“沒那麼簡單啊,”劉軒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據安東知府稟告,百姓之所以恐慌,是因為當地幾個糧商聯合哄抬糧價。三十文一升的糙米,如今已經漲到一百五十文。現在百姓們都認為,是因為我們到來,才發生如此天災。”
寧欣月皺眉道“那些糧商著實可惡,何不將他們抓起來?”
劉軒搖搖頭,道“不能。這秘信上說,當地樸、崔、尹三大糧食,乃是新羅舊地望族,根深蒂固。更可恨的是,這些奸商一邊囤積居奇,一邊假惺惺地施粥賑濟,反倒成了百姓心中的善人。冒然動他們,恐怕會引起民眾反抗心理。”
寧欣月道“這如何是好?”
劉軒冷哼一聲,道“朕要親往安東,去斗一斗這些奸商。”
第二天,幾十輛騾車,在三百士兵的護送下,載著兩千擔糧食,從金城出發,直奔安東而去。
劉軒與寧欣月、夏至同乘一輛四輪馬車。車廂內,寧欣月透過紗簾,望著沿途的風景。幾名身穿赤古里的女人路過,她紅唇微啟,正想揶揄丈夫。轉頭卻見劉軒劍眉緊鎖,便將準備好的玩笑話咽了回去。她太了解這個枕邊人了,此刻他心中裝的,定是安東的災情。
數日跋涉後,劉軒一行終于抵達安東府外五十里處。
劉軒勒馬停駐,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城牆,沉吟片刻,下令道“大軍在此扎營,嚴加看守糧草,不得擅動。”隨即轉向身旁的寧欣月與夏至,“咱們先行入城,看看這安東府究竟是何光景。”
十五騎緊隨相護,一行人輕裝簡行,不多時便到了城門外。
首任知府龔恆瑾攜同知甘岩松、通判溫故知早已在城門外恭候多時,來自百濟的總兵金承燦也率領手下負責維持治安的士兵,手持“軍棍”列隊相迎。
劉軒抬手示意眾人免禮,低聲對龔恆瑾道“此行不宜聲張,諸位照常行事即可。”眾官員會意,不敢多言,只恭敬引路。
入城之際,恰逢尹家設棚施粥。劉軒駐足觀望,只見百姓排成長龍,個個面黃肌瘦,手中捧著粗瓷碗,碗中清水浮著零星幾粒米,幾乎映得出人影。一名老婦顫巍巍地接過粥碗,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碗底,仿佛那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身旁的小童舔著干裂的嘴唇,卻不敢開口討要,只是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角。
“這哪是粥……”劉軒眉頭微蹙,話音未落便見幾個百姓將分到的粥又倒入陶罐,顯然是要帶回家中與親人分食。
知府龔恆瑾見狀,連忙和劉軒解釋“陛……安東城的糧價已漲至二百文一升,百姓們實在無力購買,即便是這樣的米湯,他們也得省著喝……”
劉軒目光微沉,未發一言,只是望向城內,眼底寒意漸深。
人群中,幾個眼尖的百姓瞧見知府、同知、通判和總兵四位大人竟簇擁著一位年輕男子,神色恭敬,頓時心中一動。
“莫不是朝廷派來的大官?”有人低聲嘀咕。
很快,消息便在饑民中傳開。一個瘦削的老漢率先跪下,顫聲喊道“大人!求你開恩,賑些糧食吧!我們實在活不下去了……”
這一聲呼喊,像是點燃了干柴。越來越多的百姓紛紛跪倒,枯瘦的雙手高高舉起,哀聲四起——
“大人救命啊!”
“糧價太高,我們連米湯都喝不上了……”
“求大人發發慈悲吧!”
轉眼間,黑壓壓的人群跪滿街道。劉軒腳步一頓,目光掃過那一張張枯黃的臉、一雙雙絕望的眼,心頭如壓了一塊沉石。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揚起,向下緩緩一壓。喧嚷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無數雙眼楮緊緊盯著劉軒,仿佛他是這絕望中唯一的希望。
“各位父老鄉親,”劉軒朗聲道,聲音沉穩而有力,“本官乃北漢國主特派的欽差,此行專為勘察安東災情。”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一字一句道“朝廷,絕不會棄你們于不顧。大批的糧食,很快就會運過來。”
話音落下,人群中爆發出歡呼聲,很多人高喊“謝大人恩典……謝大人恩典……”
不遠處,尹府管家尹尤軍冷眼旁觀。他原本漫不經心地倚在粥棚柱子上,此刻卻緩緩直起身子,眯起的眼中陡然閃過一股寒光。
龔恆瑾見人群愈發激動,生怕生出變故,連忙朝金承燦使了個眼色。總兵會意,立即喝令士兵揮舞軍棍,在人群中硬生生闢出一條路來。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請速移步府衙。”龔恆瑾壓低聲音道,額上已滲出細密汗珠。
劉軒微微頷首,在十五騎的嚴密護衛下,穿過仍跪地叩首的百姓,朝府衙疾行而去。
剛一入府衙正堂,劉軒便直入主題“龔知府,安東糧倉現余幾何?”
龔恆瑾聞言,頓時面如土色,顫巍巍跪倒在地“啟稟國主,糧倉早已顆粒不存,即便將存糧盡數發放,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臣無能,實在無計可施了。”
劉軒眉頭緊鎖,問道“城中三大糧商呢?他們手中可有存糧?”
“他們?”龔恆瑾猛地抬頭,眼中迸出怒火,咬牙切齒道“他們囤積的糧食,怕是夠全城百姓吃上半年。自入夏以來,這三家便狼狽為奸,先是以三十文至七十文的低價,將小糧商的存糧盡數收購。待城中再無競爭對手,便立即哄抬糧價,從一百文一路瘋漲,如今竟要二百文一斗。”
說到此處,這位來自西蜀的知府已是渾身發抖,他一拳砸在地上,憤然道“這些奸商,簡直是在喝百姓的血。如今正值我北漢經略韓州的關鍵時節,他們如此做,分明是要動搖我朝在韓州的根基。”
劉軒自椅子上站起,負手而立,緩緩說道“這些跳梁小丑,也蹦 不了多久了。朕既然親臨此地,定要叫他們知道,什麼叫血本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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