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軒說完,靠在龍椅上,問道︰“眾卿以為,此事當如何處置?”
薛九霄聞言,立即伏地叩首︰“陛下,微臣職責所限,無資格參與朝議,請容臣告退。”劉軒擺擺手,說道︰“此事涉及刑部,你也听听吧。”
禮部尚書文淵明素來穩重,他首先走出班列,說道︰“陛下,使團遇害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會引起兩國戰爭。臣以為,陛下應盡快遣人攜國書前往大理,將此事告,並迅速查出凶手,給他們一個交代。”
兵部尚書曹環上前道︰“陛下,微臣以為,大理使臣死在我國境內,無論如何解釋,我們都難辭其咎。兩國交惡在所難免,臣請立即調遣士兵駐防南境,同時命邊關各鎮進入戰備狀態。”他話說完,兵部侍郎鄒定邦摩拳擦掌,準備上前請纓。
裘賢明作為刑部尚書,自然有自己的看法,他跟著說道︰“陛下,此事多半乃假使團所為。凶手既能準確掌握使團行蹤,又能偽造通關文牒冒充使臣,絕非尋常盜匪所為。微臣認為,陛下應令三法司官員前往京山,偵破此案。”
劉軒听完三人發言,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周思涵身上,問道︰“周卿,你乃百官之首,對此事有何看法?”
周思涵走出來,躬身說道︰“陛下,臣認為三位大人說的皆有道理。歹徒襲殺大理使臣,有可能是為了他們所攜帶的財物,但更大可能,是意圖挑起兩國戰爭,此事需盡快查明真相。同時,陛下應當作出多種準備,防範各種可能發生的事情。”
頓了頓,他接著道︰“大理前番派兵騷擾我國邊境,多半乃是試探,我國兵強,則稱臣道歉,我國孱弱,則趁勢攻佔我國領土。其國近幾年勾結吐蕃,早已蠢蠢欲動,本就沒有與我國交好的誠意。而吐蕃自打統一後,一直圖謀我國疆土,更非善類。我國與其被動應對,不如主動破局。不如索性將此事推到吐蕃身上。”
劉軒眼前一亮,說道︰“怎麼推到吐蕃身上,周卿仔細說說。”
周思涵道︰“此事簡單,只需找一些吐蕃士兵常用的刀劍鎧甲,交給大理國,稱是吐蕃奸細假扮商隊截殺使團,意圖嫁禍我朝,挑動兩國交戰。他們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反正我們就一口咬定是吐蕃人干的。大理皇帝多疑,近年其國高氏與吐蕃來往甚密,他本就心存忌憚。若此事能引起他們內訌,我朝便可坐收漁利。”
劉軒撫掌大笑︰“好,就依周卿之策。”隨即收斂笑容,正色下令︰“鄒定邦,你即刻調集三萬士卒,前往甘孜,防備吐蕃侵擾。文淵明,禮部國書按周卿之策修改,遣八百里加急送往大理。”
說到這里,劉軒目光落在薛九霄身上︰“薛九霄,朕加封你為刑部員外郎,賜尚方寶劍,全權督辦大理使團一案,即日啟程前往京山。”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那些西蜀舊臣面面相覷,眼中盡是難以置信。薛九霄不過是個刑部捕頭,連九品都未曾入流,如今竟一躍成為正五品大員。更重要的是,這員外郎之職乃是北漢實權官位,與他們這些空有丞相、尚書虛餃的西蜀降臣截然不同。眾人心中暗忖︰待到長安,自己怕是連降三級都不止,到時候,比薛九霄的官職也高不了多少。
薛九霄渾身一震,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腦門。他雙膝重重跪地,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微臣……微臣定當肝腦涂地,以報陛下知遇之恩!”就在此時,劉軒威嚴的聲音接著傳入他耳中︰“薛員外郎,樂平公主乃你所救,朕今日便將她賜婚于你。待此案告破之日,便是你二人喜結連理之時……”
散朝之後,劉軒來到芙蓉宮中。
劉 倚在冰涼的宮牆上,原本精致的飛仙髻早已松散,幾縷青絲黏在淚痕交錯的臉上。她听見腳步聲,紅腫的杏眼微微抬起,見是兄長,立即咬住下唇別過臉去,珍珠耳墜隨著動作劇烈搖晃。
劉軒示意讓夏至退到外室,自己坐在床沿,輕輕拍了拍妹妹肩膀,道︰“哭夠了嗎?”
劉 突然撲倒劉軒懷中,又哭了起來。過來許久,她擦了擦眼淚,哽咽著問道︰“三哥,他待我……原都是算計?”
“那周延嗣,本就是孟欣的心腹。”劉軒解釋道︰“西蜀舊事你當知曉,末帝獨寵皇後,而周皇後卻連誕十位公主,不得已立你夫君為儲。誰曾想,去年周氏忽然得子,你夫君便成了必須挪開的絆腳石。你想一想,周延嗣是不是這個時候,出現在了你身邊?”
劉 思索了一下,確是如此,她心中仍有疑惑,便問道︰“可這和孟欣有什麼關系?”
“周皇後新得的皇子,不是孟欣的親弟弟嗎?”劉軒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妹妹︰“太子妃與人私通,所出之子血統存疑,夠不夠讓宗正寺開堂議廢?”
劉 臉上一紅︰“我們一直以禮相待,從未逾矩。”
劉軒瞪了妹妹一眼,道︰“以禮相待?你還能把控多久?你應該感謝李仁罕突然篡位,才沒被貼上……”
未盡之言化作一聲嘆息。劉軒從袖中取出絹帕,一點點拭淨妹妹臉上的殘妝︰“ 兒,以後凡事長點心眼。周延嗣明知我已應允婚事,偏要誘你私逃,這般破綻百出的局,你怎麼還看不出來?”
劉 恍然大悟,猛然站起,氣呼呼地說道︰“那孟欣太壞了,我這就去找她質問。”
劉軒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妹妹︰“去啊,若是不怕丟人,你就去找孟欣吵鬧,讓全後宮的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