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的八旗到了。
和戚金猜測的一樣,他們從薩爾滸出發,沿著渾河一路往下。
在沈陽城東七里處的渾河北岸開始結營扎寨。
建奴很會攻心,營地還沒扎好,騎兵喊話聲就傳來了。
沈陽城內人心惶惶。
很多人見識過建奴的手段,撫順,鐵嶺,開原,以及那些拱衛沈陽城的各個堡壘。
建奴他們是“屠戮城中人民,舉城盡覆”!
無論你是軍是民,是男人,是女人,無論是反抗還是投降,他們舉刀就殺。
殺了就搶,糧食、牲畜,女人……
以為這就完了?
族群之爭下,他們怕大明人再來,就把那些堡壘,那些城池,全部拆毀。
砍殺的人扔到水井里,先前繁華的互市,成了一片毒地。
他們用酷烈的手段告訴所有大明人。
這就是前車之鑒,奴兒他要用這些慘狀,來殺雞儆猴,來震懾整個遼東,來告訴所有人這就是抵抗的下場。
“草他媽的,怕個屁啊……”
“城破了大家一起死,可若城守住了大家可都能活。
他媽的,建奴也是人,一磚頭也能放倒,非要露出脖子等死是麼?”
是啊,反抗是或許能活,不反抗就是等死……
“草他祖宗的,拆我的房子,把我房子的磚頭拿走,老子也要上陣殺敵,老子要守城,老子要拉一個墊背的!”
“列祖列宗啊,孩兒不孝了……”
余令坐在陰暗的屋子里,听著各處傳來的匯報!
余令知道自己的手段太陰暗,陰暗的挑起民憤,把所有人和沈陽綁在了一起。
可這卻是如今最好的法子了。
“世人只看到了儒家的三綱五常,奴兒說這些是糟粕,可你們哪里知道儒家文化的下的勤勞,自律,自強,敬畏祖宗……”
余令站起身,忽然怒吼道︰
“我的老祖宗啊,看你的子孫殺賊了!”
努爾哈赤望著龜殼一樣的沈陽城,他心里也忐忑,所以才擺出長久攻城,不拿下此城誓不罷休的態勢。
他知道,這僅是攻心之策而已。
他不敢死耗在這里,耗的時間越長,遼陽的總兵就會來,說不定草原部族也會來。
所以,要攻心為上。
繼而迅速破城,殺雞儆猴。
營地擺好了之後,小隊的建奴就來了,站在城下不斷的挑釁,不斷的來消磨守城之人的意志。
“漢狗,有膽子來單挑……”
“漢狗,只會躲在城里麼……”
賀世賢目眥欲裂,他跑到袁應泰不斷的請戰,要出城殺敵,言辭之懇切,請戰之心令人側目且動容。
賀世賢有資格說話請戰。
今年的上半年,灰山、撫安堡就是他守的。
在這兩處,他兩次擊敗努爾哈赤率領的八旗。
袁應泰看著須發皆張的賀世賢淡淡道︰
“世賢,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古往今來,陣前叫罵,屢見不鮮,這個時候出城,殺兩三人又有何用呢?”
“我罵不過,奴兒在動搖我們的軍心。”
望著氣鼓鼓的賀世賢,余令忍不住了,低聲道︰
“我說一法,他們絕對難受,賀總兵,你要听麼?”
“右庶子請講!”
“听說奴兒和他兒子是連襟!”
牙堂里眾人莞爾,賀世賢听的懂,梗著脖子道︰
“他們不在乎這些,他們那邊本來就亂,妻女待客都是常見!”
錢謙益笑了,低聲道︰
“你說的沒錯,可現在不一樣了!”
“我是粗人,還不是不懂!”
“奴兒自稱為帝王,事事學我大明,他們出現了這樣的丑事,就等于兒子在挑釁父親的權威,太子挑戰皇帝,這是不能忍受的!”
見賀世賢懂了,余令跑到賀世賢身邊耳語了幾句,賀世賢出去了。
片刻之後數百人齊聲大吼︰
“老野豬,你和你兒子是連襟,父與子共侍一女,你們的長短她知道!”
“你們的長短她知道……”
風把話帶的很遠,眾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後恍然大悟。
都是男人,很多人小時候尿尿的時候都比過,大小,長短......
這他娘的太狠了,她又是誰?
奴兒听到了,面容平靜,可平靜的面容下心理近乎扭曲。
沒有男人不在乎這個,沒有男人听到這個能平靜的說無妨。
“城破,全屠之!”
攻城之戰突然開始,依舊是試探,因為來攻城的全是投降的包衣。
八旗旗幟未動,一千多包衣舉著木板和工具開始進攻!
“城上的兄弟們,投降吧,有錢又有牛……”
城牆上的人大笑道︰“可你們沒娘,沒了祖宗了.....”
這群人就是來送死的,他們的任務就是沈陽城前這些密集的溝壕。
不把這個壕塹解決,騎兵沖鋒就是做夢。
包衣沖在前,拿刀的建奴督令官在隊伍後。
王輔臣望著沖過來的“自己人”,長槍出手,帶血的槍刃從眼眶入,後腦出,舉著盾牌的漢子軟綿綿的倒下。
盾兵倒了一個,後面的人立刻補上。
望著堆積的人群,朱大嘴冷靜的甩出去一個一斤多重的炸藥包。
轟的一聲響,數十人捂著腦袋在地上打滾。
建奴那邊旗幟揮舞了起來……
片刻之後,帶輪子的𧁓車替換了持盾之人。
重新組織起來的包衣跟著𧁓車繼續往前,箭矢也沖著王輔臣等人襲來。
王輔臣等人後退。
白桿兵上來,待𧁓車臨近,手中長槍出手,邊側鉤鐮勾著𧁓車就往回拖,雙方角力。
戚家軍的張大斗笑了,一聲招呼,戚家軍就上了!
沖在最前的張大斗手持雙錘,從兩𧁓車之間的縫隙擠了進去。
當著一群人的面,一錘子就撂一人,鮮血飛濺。
“我他娘的讓你撅著溝子拉弓射箭,你來得及麼?”
這個時候只有一個選擇,要麼松手和大明人廝殺,要麼繼續推車。
如果廝殺,𧁓車就停止不前;如果繼續推,人就要死。
推車的人倒了,拉車的白桿軍順勢就把𧁓車扯翻。
𧁓車陣出現一個大口子。
包衣大驚,吆喝了起來,大圈縮小,左右𧁓車開始合攏,想把沖進的張大斗困死。
吆喝聲中一桿長槍襲來,直接洞穿寸許厚的牛皮木板,然後刺穿身後推車之人胸口。
白桿軍一擁而上……
又一輛𧁓車被鉤鐮扯翻。
曹變蛟咬著刀從溝里跳了出來。
他的打法不要命,看都不看朝他襲來的兩桿長槍,撲了過去和敵人撞了個滿懷。
長刀貼在包衣的胸口!
這一刀沒砍進去,曹變蛟就知道有甲,握緊刀柄,身子猛的一轉,長刀在包衣的胸口狠狠的滑過。
利刃切破劣質的皮甲,發出輕微的撕裂聲。
包衣駭然地望著收刀的曹變蛟。
看著看著身子就踉蹌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左右搖晃,每動一下,胸口那張被撕開的肚子如瀑布往下淌血。
他伸手捂著,想把血往身子里塞,捂著捂著就倒下了……
王輔臣已經撕開了𧁓車陣,正舉著長矛連砸帶刺,凶猛的朝著那個舉盾的建奴督兵發起了進攻。
建奴被砸的手臂發麻,他都沒想到一見面就踫到這樣的猛人。
建奴怪叫了起來,接連的大勝讓他以為眼前之人也就力氣大點而已。
他上了,立刻就跪了,一顆腦袋沖天而起。
吳秀忠咧著嘴大笑道︰“傻逼,你面前的是呂布你知道麼?”
王輔臣挑起腦袋,旁若無人的把腦袋掛在腰上。
人圍了過來,朱大嘴又跳出來了,一個炸藥包直接塞到𧁓車的輪子,然後笑著跑開,跳到身後的壕溝里。
轟的一聲響,一條胳膊重重地砸在他的腦袋上。
“臥槽~~”
直到此刻,他背著的火銃還沒出手。
這一戰是白桿軍,秦軍,戚家軍組成的鴛鴦陣,是給城牆上的隊長看的。
他朱大嘴是臨時的隊長。
王輔臣和張大斗就是推進的矛手,白桿軍為隊形護衛,他朱大嘴就是全能的炮手。
哪里賊人多他就往哪里扔炸藥包。
用少數人,進行推進和包夾!
這一打就把這一群包衣打蒙了,他們先前是大明人,深知大明最常用的是三疊陣。
如今這是個什麼玩意……
大明什麼時候這麼猛了!
督兵死了,這群包衣也沒勇氣了,白桿兵已經開始從鉤鐮開始割人頭了,踩著胸口,鉤鐮轉個半圈……
一提,一顆腦袋到手。
手慢的腰間掛了三四個,手快的脖子上掛了幾大串。
在他們眼里,這不是人頭,是一畝畝的山田,是千斤土豆。
活著回去,數代人跟著享福!
鳴金聲響起,這一群包衣奴才不要命的往回跑。
短短的半個時辰,一千多人沒了一半,寸功沒立,光溜溜的尸體堆了一大堆。
守城的將士士氣大漲,威武聲響徹原野。
賀世賢心里酸溜溜的,眾人只看到勝了,他們沒看到這群客軍的裝備有多好。
不光裝備好,這群人吃的也好,頓頓有葷腥。
奴兒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淡淡道︰
“來人,派信使,告訴他們,若投降全城可活,若拒絕,破城之日雞犬不留!”
信使被吊籃吊上了扯上了城牆,在眾人怒目而視中他傲然的抬起頭。
身為漢人,做狗就算了,為了活命不丟人,可若是做狗了還趾高氣昂,那就是賤人了。
余令見不得這種死樣子,淡淡道︰“肖五!”
“哥,你說!”
“扯下他的耳朵!”
“好!”
肖五上前,將信使夾在腋下,揪著耳朵往下撕!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不死,不死,我哥只是要你的耳朵而已......”
“啊~~~”
慘嚎聲刺破雲霄,望著沒耳朵的信使,余令淡淡道︰
“順眼多了!”
肖五聞了聞手里的耳朵,認真的點了點頭:“嗯,像個人頭!”
“啥?”
“像烏龜的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