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開學，林子炎終于回來了。
他正賣力地把帶來的大包小裹往屋里搬。
林一寧倚在門框上，看著他額頭沁出的汗珠。
“二哥，你干嘛帶這麼多東西？”
\"娘特意交代的，\"林子炎從包袱里掏出個藍布包，\"這是給石叔的毛線衣，說是感謝他這些年照顧咱倆。\"他頓了頓，聲音突然壓低，\"里面還縫了三百塊錢。\"
林一寧接過包裹，指腹摸到毛衣下硬挺的紙幣輪廓。
她剛要說話，卻見二哥眼神飄向門外，腳步不自覺地往門口挪。
\"這麼著急走？\"她突然福至心靈，\"甦曼回校了？\"
林子炎的耳根瞬間紅得像煮熟的蝦子，支支吾吾地辯解︰\"我、我實驗室還有數據...\"
\"哦——\"林一寧拖長聲調，故意翻看掛在牆上的日歷，\"今天好像是禮拜天？\"
最終林子炎落荒而逃，臨走時被塞了自行車鑰匙。
林一寧望著二哥騎車的背影消失在梧桐道上，忽然想起四年前那個在友誼商店門口手足無措的毛頭小子。
時光像被施了魔法，把青澀都釀成了沉穩。
畢業典禮那天，林子炎和甦曼並肩站在禮堂最後排。
當校長念到\"林一寧\"時，穿著學士服的姑娘走上台，陽光給她鍍了層金邊。甦曼突然小聲說︰\"听陳教授說，寧寧拒絕了衛生部的工作？\"
\"嗯。\"林子炎目光追隨著台上身影，\"她估計會去部隊隨軍。\"
台下掌聲雷動，誰也沒注意到畢業生代表發言時，林一寧的目光三次掠過禮堂側門——那里始終空蕩蕩的。
直到散場時，她才在走廊拐角被個穿軍裝的高大身影攔住去路。
梁澤城的肩章上還帶著風塵，掌心躺著枚被焐得溫熱的功勛章︰\"來得及嗎？\"
林一寧把學士帽扣在他頭上︰\"剛好趕上幫我搬行李。\"
林一寧一行人剛走到職工宿舍樓下，就看見一輛嶄新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小石頭西裝筆挺地站在車旁，見他們過來，微微一笑。
“寧寧，你要的車。”他遞過鑰匙，聲音溫和。
“謝謝石叔！”林一寧接過鑰匙，“有了車，我們就不用擠火車了！”
林子炎興奮地拍了拍車前蓋，轉頭對甦曼笑道︰“這下舒服了，不用再跟人搶行李架了！”
甦曼抿唇輕笑，手指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
梁澤城二話不說，轉身進屋去搬行李。
林子炎也趕緊跟上幫忙，兩人動作利落，沒一會兒就把幾個大箱子塞進了後備箱。
“小妹，路上我和橙子輪著開，”林子炎拉開駕駛的門，回頭對林一寧說，“你和你嫂子就在後面休息。”
林一寧樂得輕松，拉著甦曼直接鑽進了後座。
甦曼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問︰“要不我坐前面吧？你們夫妻倆坐一起。”
“不用！”林一寧笑眯眯地拽住她，“你可是我嫂子，當然得陪著我！”
甦曼臉一紅，林子炎在旁邊嘿嘿傻笑，被梁澤城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傻樂什麼？開車！”
“橙子，你要造反啊！我是你二哥！”
幾人跟小石頭揮手告別，車子緩緩駛出校園，朝著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三天後，車子終于駛進了林家村。
林家的院子里，林子輝正蹲在井邊打水，听見車聲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你們怎麼這麼快？”他丟下水桶，大步走過來，“我還以為你們得明天才到！”
“有車就是方便！”林子炎跳下車，得意地拍了拍車門。
林母听見動靜，從廚房里快步走出來，手上還沾著面粉。
看到四個孩子齊齊整整地站在院子里，她眼眶一熱，差點沒忍住眼淚。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她擦了擦手，挨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今年可算是過個團圓年！”
林父也從屋里走出來，臉上難得帶了笑︰“老大剛到家沒多久，你們就回來了，正好，一會兒梁家那邊也過來，晚上一起吃個團圓飯！”
林一寧挽住母親的胳膊，撒嬌道︰“娘，我想吃你包的酸菜餡餃子！”
“早包好了！”林母笑著戳她額頭，“就你嘴饞！”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一陣說笑聲，梁父梁母帶著梁爺爺走了進來，手里還提著年貨。
“寧寧回來了？”梁母一進門就看見林一寧，笑得合不攏嘴，“快讓娘看看，瘦了沒？”
林一寧趕緊迎上去，梁澤城跟在她身後，嘴角帶著笑。
梁爺爺拄著拐杖，笑眯眯地看著滿院子的年輕人，對林爺爺感慨道︰“老林啊，咱們兩家這是越來越熱鬧了！”
林爺爺點頭，難得話多︰“是啊，現在就差老大找個對象，就真圓滿了。”
林子輝正在幫忙搬凳子，听見這話，手一抖，差點把凳子摔了。
“爺爺！”他無奈地喊了一聲，“我這不著急……”
“你不急，我急！”林母瞪他，“你看看你弟，去年就結婚了！”
林子炎在旁邊幸災樂禍︰“就是！哥，你得抓緊啊！”
林子輝抄起掃帚就要揍他，林子炎趕緊躲到甦曼身後，院子里頓時笑鬧成一團。
晚上的團圓飯格外豐盛。
林母和梁母在廚房里忙活了一下午，桌上擺滿了菜︰紅燒魚、炖排骨、酸菜白肉、蒜泥肘子……中間還放著一大盤熱氣騰騰的餃子。
兩家人圍坐在大圓桌旁，酒杯踫在一起，笑聲不斷。
梁爺爺抿了一口酒，滿足地嘆了口氣︰“這才叫過年啊！”
林一寧夾了一塊魚肉放到梁澤城碗里，小聲問︰“這次能在家待多久？”
梁澤城低聲回道︰“這次休假長，能待到正月十五。”
林一寧眼楮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揚。
林子炎正給甦曼剝蝦，听見這話，插嘴道︰“那我們還能一起去看廟會！”
“對對對！”林母連連點頭，“今年縣里的廟會听說特別熱鬧！”
梁母笑著接話︰“到時候咱們一大家子都去！”
飯桌上其樂融融，屋外偶爾傳來幾聲鞭炮響，年的味道越來越濃。
林一寧看著滿桌的笑臉，心里暖融融的。
這才是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