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小少年穿著裙子倒也不違和，只是那張臉和凌亂的衣襟讓他看起來跟從話本子里爬出來的小鬼無異，一眼就讓人膽戰心驚。
他捏著裙子邊散落的帶子，好奇發問︰“妹妹，這些帶子都是干什麼用的……母後？”
溫婉似水、說話都細聲細氣的姜國王後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女鬼？！”
“快來人！”
眼看著王後要把烏泱泱的一堆僕人喊進來，龍陽連忙解釋道︰“母後，我是龍陽，不是女鬼。”
王後的神色憤怒︰“好你個腌 之物，竟然還敢上我兒子的身，我一定要召集所有術士將你滅得灰飛煙滅！”
龍陽的表情一下子垮了，粗黑的眉毛委屈下垂，用圓溜溜的眼楮怨念地看向龍葵。
不僅沒引起人的憐惜，反而讓大家更嫌棄了。
龍葵閉上雙眼，假裝什麼都沒看到，踮起腳尖悄悄後退。
哥，犧牲你一個，保住妹妹一條命啊。
王後觀摩了半天，臉漸漸黑了。
“小葵！”她轉身就要去抓自家調皮搗蛋的女兒，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寢殿外，龍葵邁著小短腿撲騰著去搬救兵。
發現姜王正往這邊走來，她眼楮一亮︰“父王。”
乖甜的喊聲讓姜王威嚴的眉眼瞬間柔和，他俯下身，接住撲過來的粉團子，將她抱在臂彎中。
“父王的小公主今天玩什麼了？開不開心？”姜王一邊溫聲詢問，一邊給她擦汗，“瞧瞧你，鬧得一腦門汗。”
柔聲細語叮囑完女兒下次慢慢走、別亂跑後，姜王又命人去準備冰鎮梅漿。
龍葵窩在姜王懷里，摟住他的脖子，撒嬌蹭來蹭去︰“父王，一會母後若是罰我，你可一定要救我呀。”
軟乎乎的一團奶聲奶氣向人討饒，姜王大手一揮，當即答應下來︰“好，一會父王肯定替你向母後求情。”
“不管出了什麼亂子，父王都能幫你擺平。”
豪言壯志說到一半，看見妻子黑沉的臉色，和兒子慘白如女鬼的模樣停滯了。
……這是什麼？這還是皇宮嗎？給他干哪來了？
姜王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發現眼前場景沒有絲毫變化。
他徹底沉默了。
長久的安靜讓龍葵感到不安，她抱住姜王的脖子，哼哼唧唧︰“父王，父王陪小葵出去玩吧。”
不要在殿里待著了，這里的氣氛好可怕。
面對妻子冷凝的視線，掃過梳妝台上的一片狼藉和兒子驚悚的外表，姜王沒敢把人抱出去，默默將龍葵放在了地上。
“咳，突然想起還有些政事沒有處理，我先走了。”
眼看救兵要走，龍葵急了，連忙伸出雙臂讓人抱抱︰“父王，你要去哪啊？小葵跟你一起！”
別丟下她。
王後伸手揪住她的後脖頸，溫婉的氣質一掃而空，一巴掌呼在了小家伙的屁股上。
“跑什麼，去罰站。”
宮殿牆角里，站著一個失落垂頭的小姑娘，還時不時揉吧一下自己屁股。
她憤憤不平地嘟囔︰“什麼嘛，父王不是說母後是天底下最溫柔的女子嘛，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若是王後听見她的話定然要生氣反駁一句，再溫柔似水的女人踫見她這個小精怪都要變成悍婦。
此事無關性情，而是她太磨人了。
另一邊，王後憂愁嘆息︰“小葵也到開蒙進學的年紀，不如盡早為她擇一位夫子吧。”
姜王放下手里的公務，忍不住悶笑︰“小葵憊懶貪玩，怕是會鬧。”
他這位妻子自從成為王後，便日日謹言慎行，本就柔婉的性子愈加沉穩，他很久沒見過對方鮮活的模樣了。
“現在鬧，總比以後吃苦要好。”對于過分活潑的小女兒，王後也是寵溺中帶著無奈，“更何況，她將來要成為一國之後，總是如此胡來，于她的名聲也有礙。”
王後並非不疼愛龍葵，只是同為女子，世道艱難，難免要顧慮更多。
姜王自然明白她的良苦用心，攬過妻子的肩膀，細細開解︰“王後要相信陽兒和小葵，即便再艱辛，他們也會如你我這般相互扶持走下去。”
有了丈夫的輕聲寬慰，王後皺起的眉宇一點點平緩，她點點頭，感受著安寧幸福的氛圍。
王後的心結被解開了，罰站一天的龍葵可是噘著嘴，滿臉不服。
跑出來嚇人的明明是龍陽，憑什麼只罰她一個。
背信棄義的壞蛋，她再也不要跟哥哥好了。
龍陽拿著巾帕一邊擦臉，一邊來找妹妹，看見龍葵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沒有指責教育龍葵行事不對，而是將人一把抱起，詢問道︰“今天要不要跟哥哥睡？”
在小嬰兒階段，龍葵都是跟著龍陽一起睡的。
她需要親人陪伴，否則半夜驚醒總會哭鬧。
撕心裂肺的模樣仿佛經歷過天大的痛苦哀傷，讓人聞之心驚。
只是姜王王後作為夫妻，總不能夜夜陪著她，這個任務便落在了龍陽身上。
兩個小家伙同床共枕多年，直到最近才分開。
龍葵一听又能跟哥哥待在一處了，立刻將剛才的事拋之腦後，抱著人不撒手。
“那哥哥不許半夜跑走了，小葵醒了會害怕。”
龍陽輕輕拍撫她的後背︰“不會的，哥哥今天一整晚都陪著小葵。”
龍葵這才揚起笑臉，甜甜道︰“哥哥最好了。”
龍陽听聞，表情溺愛無奈。
剛剛還又惱又氣哥哥是混蛋，現在又跟哥哥天下第一好。
果然是小孩子脾氣，一會一個樣。
天色黑沉之際，侍女們鋪好床榻便退了出去。
燈火微弱的寢殿內只剩兄妹二人。
龍陽抱著龍葵，為她講述山海經里的各色奇異故事。
小少年清朗的嗓音此時放緩語調，帶著溫柔慢哄的意味，很快就讓龍葵陷入夢鄉。
她抓著龍陽的手，兩只小手合起來攏住，放在臉邊。
龍陽一手給她握著，一手拍著她的後背，也隨之沉睡。
殿內只有燭火燃燒的聲音， 啪作響。
龍葵窩在龍陽溫暖的懷抱中，慢慢蹙起了眉，神色也變得痛苦難耐。
淒慘尖銳的哭喊，戰火紛飛的宮殿，在她身前緩緩倒下的身影，組成了恐怖的噩夢，讓龍葵一瞬間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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