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星空指引羅盤在家族中的含義嗎?”
雷古勒斯突然換了話題,聲音壓得很低,只有西里斯能听見。
西里斯的手指在長袍繡線上劃過,目光飄向遠處的石牆。
他干巴巴地說,表情僵硬︰“它是一個出色的導航工具,對她有實用價值。”
“實用價值。”
雷古勒斯重復這四個字,每個音節都拖得很長。
他的唇角彎了彎。
“祖父告訴過我們,那是布萊克家族的傳統定情信物之一。”
西里斯的手指在羊皮紙邊緣停住了。
他當然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每一個布萊克的男孩都會听到這些故事。
“從十八世紀以來,至少有三位布萊克家族成員用它向心儀的人表達愛意。”雷古勒斯繼續,“所以我才好奇你為什麼會選擇把它送給妹妹。”
西里斯的臉開始發熱,避開雷古勒斯的目光︰“我只是覺得她會用得上,僅此而已。霍格沃茨的走廊很容易迷路。”
“迷路?”
雷古勒斯挑了挑眉,顯然不相信這個借口。
“就算是新生,有了會指路的畫像和級長帶領,三周後也不會迷路了。”
西里斯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發現自己找不到詞語。
“何況,如果只是為了指路,學校里到處都是指路咒和導向咒。”雷古勒斯停頓了一下,然後問出了那個致命的問題,“一個布萊克家族傳了六代的星象羅盤,價值連城,蘊含古老魔法,就為了幫妹妹找去魔藥教室的路?”
西里斯咽了咽口水。
每一個反駁都顯得荒謬,每一個解釋都在證明他的心虛。
一個二年級學生匆匆從他們身邊跑過,兩人自然地往角落里退了一步。
雷古勒斯借機靠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
“我們之前談過這個話題,西里斯。”他直接切入正題,直視哥哥的眼楮,語氣中帶著一種從容的堅定,“暑假那晚你喝了苦艾酒後,就承認了她對你來說很特別,這是你的原話。”
格里莫廣場的客廳,壁爐前,酒精讓他的舌頭失去控制。
西里斯記得那個夜晚,記得自己對著雷古勒斯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
“還記得你說什麼嗎?和我們認識的那些人都不一樣,純粹,但又不失天真。”
西里斯想起那些話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的感覺,想起雷古勒斯當時的表情,想起自己第二天醒來時的懊悔。
他沒想到弟弟會記得這麼清楚,更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被拿出來當證據。
酒後吐真言。
他當時到底還說了什麼?
雷古勒斯停頓片刻,給西里斯消化這段記憶的時間,然後才繼續開口。
“從復活節舞會後的滑雪,到教她魔法時展現的耐心,再到現在的星象研究和羅盤,我一直在觀察。你對待她的方式,確實不像我一樣。而且,巴蒂真的很在乎她,以他自己的方式。我想你清楚這一點。”
西里斯听到克勞奇的名字,肩膀繃緊了。
“我知道。”他簡短地說,然後添了一句,“這正是讓情況更...復雜的原因。”
兩人之間短暫地沉默著,走廊上的嘈雜聲反而襯托出這片刻的安靜有多麼沉重。
雷古勒斯直視西里斯,語氣中帶著少有的嚴肅︰“我需要知道你的真實想法,西里斯。不是作為一個布萊克,而是作為她的哥哥,作為巴蒂的朋友。如果這只是你的一時興起...我不會坐視不管。”
西里斯從石牆上直起身子。
第一次,他直視弟弟的眼楮,沒有逃避,沒有閃躲。
在雷古勒斯的眼中,他看到了真正的關心,真正的擔憂,還有真正的警告。
“我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雷爾。”
話從他喉嚨深處涌出,沒有平日里的隨意,沒有布萊克式的傲慢。
更像是承諾,是誓言。
“我只是...”他停頓了一下,尋找正確的詞語,“被她吸引。以一種我自己都沒完全理解的方式。”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是在自言自語。
“這不是一時興起。”
雷古勒斯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她身上確實有吸引人的特質。我能理解為什麼你和巴蒂都對她這麼...在意。她有種特別的洞察力。”
西里斯靠向窗台,目光投向窗外︰“她能看到大多數人忽略的東西。”
雷古勒斯點點頭︰“我和她相處的時間比你多,但有時候我覺得你們之間存在一種...特別的共鳴。”
他頓了頓,想到巴蒂那天回來莫名其妙冷著臉提到和鄧布利多校長上課的時候,校長說那天禁林里有很多目光的事情,手指輕敲書包帶,再次看向西里斯。
“說到特別,那天在禁林里她與獨角獸的互動確實令人難忘。”
窗外一只貓頭鷹掠過,西里斯的目光追隨著,表情突然變得專注。
“不僅僅是互動,她願意為萊姆斯去取獨角獸自願掉落眼淚制作藥劑,你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而且,你沒看到那一幕嗎,獨角獸主動向她靠近,低下那高貴的頭顱,銀色眼淚自願滑落…那種感覺,和我…”
他突然停住,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雷古勒斯立刻抬起頭,沒有放過哥哥的任何表情變化。
“我很好奇,西里斯。當時只有我和巴蒂在場,我們兩個施了幻身咒。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細節?”
西里斯感覺血液開始往腦袋上涌。
他後退了半步,背靠上冰冷的石牆,牆面的寒意透過袍子滲進皮膚。
“是…萊姆斯告訴我的。”
話音剛落他就知道這個解釋站不住腳。
“你剛才說你沒看到那一幕嗎,好像你親眼所見一樣。”
雷古勒斯不急不慢地指出這個矛盾,落實了心中的猜測。
西里斯嘆了口氣,手指拂過黑發。
走廊上已經有更多學生開始對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畢竟布萊克兄弟私下交談可不是常見的景象。
“好吧,我們可能...恰好在附近。”西里斯最終承認,聲音幾不可聞,“我和詹姆看到你們三個往禁林方向去了,考慮到彼得的事情,我們只是想確保...安全,別告訴克勞奇。”
雷古勒斯唇角微揚,眼中有笑意但沒有戳破︰“所以,妹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你的注意,不是嗎?”
西里斯看向窗外。
陽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輪廓,嘴角卻出現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微笑。
“我說不過你,行了吧?我真的覺得她…特別。”
“又是特別。”雷古勒斯再次重復這個詞,語氣中帶著一種難以辨識的情緒,“自從她來到克勞奇家,我就把她當成真正的妹妹,沒有血緣關系,但某種程度上比那更重要。”
西里斯的目光重新回到弟弟身上,灰色的眼楮里有什麼東西變得柔和了。
“血緣...”
西里斯停下了。
這個詞在他們家族中有著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從小到大,他們被教育血統就是一切,血緣決定價值,血脈決定歸屬。
但此刻,在這個安靜的走廊里,面對著同樣有著布萊克血統的弟弟,他要說出完全相反的話。
“血緣不是定義家人的唯一方式。”
話音落下,兩人都沉默了。
他們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這不僅僅是對露克蕾西婭身份的認可,更是對他們從小接受的整個價值體系的推翻。
雷古勒斯緩緩點頭。
在這一刻,斯萊特林的綠色徽章和格蘭芬多的紅色圍巾都失去了意義。
他們不再是代表不同學院的兄弟,而是兩個選擇了相同理念的人。
雷古勒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倒提醒我了,西里斯。既然你承認不是一時興起,作為露克蕾西婭的哥哥,那我希望無論如何,你都會考慮她的感受和選擇。”
西里斯沉默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心口,那里放著雷古勒斯剛剛給他的那本祖父的書。
“我一直都會,也一直都是...”
他的聲音漸弱,沒有說完這句話。
一個斯萊特林級長遠遠地看了過來,好像在好奇雷古勒斯為什麼和他叛逆的格蘭芬多哥哥站在一起。
西里斯注意到了這個目光,知道他們的談話時間不多了。
“我該走了。”
他整理了一下長袍,準備離開。
雷古勒斯突然叫住了他︰“西里斯。”
西里斯停下腳步,轉身等待弟弟繼續。
“我會讓克利切寄來祖父的筆記,就說是我的學術項目。但你也知道,星空指引羅盤不會隨便選擇歸屬。祖父說過,它有自己的意志,只會在真正需要指引的時候才展現力量。”
西里斯點頭,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這種表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兄弟之間的互動中了。
“謝了,雷爾。真的。”
雷古勒斯回以同樣的微笑︰“我們永遠是兄弟,西里斯,無論發生什麼。”
兩兄弟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個回到格蘭芬多的紅色與金色中,一個回到斯萊特林的綠色與銀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