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克蕾西婭點頭，西里斯走到她身後，彎下身子。
手臂環過她的肩膀，右手覆上她握著羅盤的手。
這個姿勢讓兩人之間只剩下一個呼吸的距離，兩人幾乎貼在一起。
他能聞到她身上那淡淡的草藥香氣。
“這樣拿著。”他的聲音放得極低，幾乎貼著她的耳側，“念咒語時，想象北極星的樣子，不只是名字，還有它永恆不變的光芒，它指引旅人的力量。羅盤會感知你的想法。”
在他引導下，露克蕾西婭集中精神，再次施咒。
這一次，羅盤中心的轉盤明亮地亮起，流暢地旋轉，最終穩穩指向北方的夜空。
“我做到了！”
她忍不住輕聲歡呼向前傾身，想更仔細地看清羅盤上的標記，卻讓兩人的姿勢變得更像一個擁抱。
她指向一顆明亮但並非最奪目的星星︰“那就是北極星嗎？”
西里斯點頭，深吸了口氣，後退半步。
“沒錯。數千年來它一直在那個位置，指引著無數迷途的靈魂找到歸途。在家族里，北極星有著特殊的意義。”
“什麼意義？”
露克蕾西婭目光從夜空轉向他的側臉，被他此刻少見的沉靜吸引。
西里斯抬頭注視著北方的星空，沉默片刻。
家族傳統通常是他試圖逃離的一切，但此刻，這個問題卻讓他想要分享。
“在布萊克家族，北極星代表穩定與傳承。”
他坐在石欄桿上，目光投向遠方
“當家族的孩子到了一定年齡，會被帶到家族天文台，接受第一堂星象課。第一顆要學會尋找的，永遠是北極星。”
“你也是這樣學的星象嗎？”
露克蕾西婭走近，倚在他旁邊的欄桿上，羅盤在她手中仍然發著微光。
西里斯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柔和。
“我祖父教我的。他不太像其他布萊克家的人，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他告訴我星空不只是家族榮耀的象征，更是能帶領人走出迷霧的明燈”
“你和祖父關系很好嗎？”
“他是唯一能…”
西里斯聲音變得更輕，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唯一真正看見我的人。他告訴我星辰是我們能見到的最恆久的存在，而這個羅盤…”
他指向她手中的銀器。
“會幫我找到真正屬于我的地方。”
露克蕾西婭安靜地听著，手指輕輕摩挲著羅盤表面的紋路。
“所以這對你很重要。”
西里斯只是簡單地點點頭，隨即直起身，調整了一下姿態，像是要擺脫什麼情緒。
“想學習更多星座嗎？現在的季節，天鷹座非常清晰。”
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們在星空的海洋中航行。
西里斯教她用羅盤找到各種星座和恆星，從天鷹座到天琴座，再到夏季大三角。
露克蕾西婭學得很快，不久就能熟練地操作羅盤找到他提到的任何星星。
教學過程中，兩人的距離時而接近時而分開，形成一種自然的節奏。
西里斯有時會站在她身後，手指越過她肩膀指向某個遙遠的星團。
他們有時一起俯身研究星圖上的標記。
當一顆流星劃過夜空時，兩人同時抬頭，然後相視一笑。
“那邊是什麼？”
露克蕾西婭指向東南方一片模糊的星群。
西里斯順著她的方向眺望。
“那是獵戶座的一部分，不過這個季節它還沒有完全升起。冬天是觀測它的最佳時間。”
“所以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她手指無意識地轉動著羅盤中心的小盤。
“比一個晚上能教的多得多。”
西里斯回答後，忽然意識到這是個創造未來見面機會的完美借口，他假裝隨意地補充。
“如果你感興趣，冬天我可以教你認識所有主要的冬季星座。”
一陣風掠過天文塔，露克蕾西婭拉緊長袍。
“黑莓派恐怕涼了。”
“讓我來。”
西里斯走向桌子，舉起魔杖對派盤施了一個簡單的咒語。
“這個溫度應該剛好。”
兩人在鋪著星圖的桌邊坐下。
露克蕾西婭專注的研究著手上的星盤，西里斯則帶著明顯的享受大口咬下，每次都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嘆。
“你真的很有天分。”他注視著手中的派，拇指蹭去邊緣的一點糖霜，“酥皮的酥脆度，內餡的搭配...都恰到好處。”
“烘焙和魔藥確實有共通之處。”露克蕾西婭低聲回應，“都需要精確的配方和對材料的理解。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斯拉格霍恩教授總是對我的魔藥評價不錯。”
“所以這將成為我的專屬甜點？”西里斯聲音中帶著一絲期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屬款？”
露克蕾西婭點頭︰“只是習慣性的記下每個人的喜好，我想黑莓派會是專門為你準備的了，如果以後你沒有改變口味的話。”
“專門為我…”
西里斯重復這個詞，目光在派盤和她的側臉間徘徊。
他盯著手中最後一小塊派，黑莓果醬從金色酥皮間滲出，糖霜在月光下閃著微光。
然後那個畫面閃過他腦海。
禮堂里，小巴蒂自然地給露克蕾西婭喂食的情景。
那種親密，那種理所當然的關懷。
她當時沒有拒絕，甚至還笑了。
如果是小巴蒂，他可以這樣做。
因為他是“哥哥”，因為那是被允許的親密。
但如果是他呢？
西里斯的目光轉向專心擦拭羅盤的露克蕾西婭。
她的發絲落在頰邊，被夜風吹得搖晃。
月光在她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讓她看起來...
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危險的，大膽的，完全不像他之前故意表現出謹慎的念頭。
但今晚不一樣。
今晚在這個私密的天文塔上，在星光下，在她對他的星空知識表現出真誠興趣之後...
也許他也可以試試。
“這最後一塊實在太好吃了。”
西里斯拿起那小塊派，他的聲音听起來隨意，但心髒在胸腔里狂跳。
“你自己嘗過成品嗎？烘焙和食用的體驗肯定不同。”
露克蕾西婭從羅盤上抬頭︰“制作的時候肯定會嘗味道，成品很少自己吃。”
“但成品的味道會不一樣...”他停頓了一下，“要嘗嘗嗎？”
說出口的同時，他將派舉到半空，朝她的方向遞去。
不是遞給她，而是舉在兩人之間，距離不算太近，但意圖清晰得讓人無法誤解。
他的手臂保持在那個位置，等待她的反應。
接受？
拒絕？
還是不理解？
露克蕾西婭正在看著他舉起的派，眼中帶著困惑。
“西里斯？”
聲音從陰影中傳來，帶著明顯的笑意。
“我妹妹做的派好吃嗎？”
西里斯身子一僵。
他的手抖得像是被閃電擊中，那小塊派在空中劃出弧線。
慌忙伸出另一只手接住，幾乎撲倒在桌子上。
他趕緊轉過身，看到他的弟弟站在樓梯頂端的陰影中，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
有多久了？
還有雷古勒斯臉上的表情那種介于揶揄和好奇之間的微妙笑容。
他立刻朝雷古勒斯身後看去。
沒有小巴蒂的身影。
這意味著什麼？
雷古勒斯是一個人來的？
他是專門來找他們的？
還是...
然後更可怕的認知擊中了他。
雷古勒斯把露克蕾西婭當作親妹妹。
真正的妹妹。
要保護的妹妹。
而他剛才在做什麼？
試圖給他的“寶貝妹妹”喂食。
試圖創造親密時刻。
試圖跨越界限。
在雷古勒斯眼中，他就是那個想要對妹妹“圖謀不軌”的壞哥哥。
雷古勒斯臉上的表情證實了這個猜測。
那種微妙的笑容里有保護欲，有警告，還有一種“我抓到你了”的得意。
莫名的背叛感涌上心頭。
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是背叛了兄弟間的信任？
還是背叛了對露克蕾西婭的保護義務？
“雷爾。”他的聲音嘶啞，“你來多久了？”
雷古勒斯的笑容變得更加明顯︰“足夠久了，哥哥。”
這句話讓他反射性地吞咽，一小塊酥皮卡在喉嚨里，讓他開始咳嗽。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雷古勒斯故意拖長了音調，“哥哥，是我打擾了什麼嗎？”
語氣中的揶揄讓西里斯的咳嗽更加劇烈。
露克蕾西婭剛想開口，就看到西里斯開始咳嗽起來。
她立刻從桌上拿起水杯，一只手輕拍他的背部，另一只手將水杯遞到他嘴邊。
“慢點喝。”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自然的關懷。
雷古勒斯仍站在原地，顯然很享受這微妙的氣氛。
天文塔上一時寂靜，只有西里斯的咳嗽聲和夜風拂過石牆的細微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