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的私人飛機在波士頓洛根國際機場平穩降落。
機組稍作休整,便立刻啟程飛往巴黎,去接妮可•基德曼和《低俗小說》的主創團隊。
林恩則馬不停蹄,直奔伯克利音樂學院——比爾那邊和軍工集團的談判固然重要,但歐洲音樂大師範吉利斯的行程更不容耽擱!
範吉利斯常年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都龜縮在他位于巴黎的錄音室里,極少出門,更別提出國了。
去晚了,可能就趕不上趟了!
這還是林恩第一次踏入這座享譽全球的流行音樂殿堂——伯克利音樂學院。
今天,他以“時代華納青年文化大使”的身份來訪,身邊跟著他的御用錄音師、剛剛憑借《o》錄音工程斬獲格萊美獎杯的布魯諾•馬泰利。
布魯諾能進入伯克利深造,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林恩的推薦和眼前這位教授的引薦——詹姆斯•埃利斯教授。
埃利斯教授是一位風度翩翩、學識淵博的中年人,曾在洛杉磯一次音樂研討會上與林恩相識,對林恩的音樂才華和商業眼光印象深刻。
此刻,他正熱情地陪同林恩和布魯諾坐在伯克利標志性的禮堂內,撿到一個格萊美級別的學生,埃利斯教授和伯克利現在可以說是愛死林恩了。
“範吉利斯先生馬上就到了,”埃利斯教授低聲對林恩說,語氣帶著由衷的敬意。
“他是一位真正的音樂天才。幾乎沒有受過任何正規音樂教育,但4歲就能演奏鋼琴,6歲就舉行了個人作品發表會!他的音樂,尤其是電子合成器音樂,重新定義了電影配樂的可能性,是真正的先驅。”
林恩點點頭,目光投向舞台。
很快,一個身影在掌聲中走上講台。
範吉利斯的形象完全符合林恩對老派藝術家的想象︰一頭長及肩部的銀白卷發,滿臉濃密的白色絡腮胡,眼神深邃而略帶疏離感,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
坐在林恩身邊的布魯諾•馬泰利幾乎是立刻繃直了身體、屏住了呼吸,眼楮瞪得溜圓,死死地盯著台上那個身影,臉上混雜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近乎朝聖般的虔誠。
林恩甚至能感覺到布魯諾放在膝蓋上的手在微微顫抖。
這個平日里在錄音棚里自信滿滿、技術精湛的音樂天才,此刻就像一個第一次見到偶像的狂熱粉絲。
他理解布魯諾的感受,當初林恩第一次在音樂教室見到布魯諾時他就在和老師爭吵,他那些‘一個人就是一支交響樂團’的理念,顯然就是來自範吉利斯。
禮堂內瞬間安靜下來。範吉利斯沒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開始了他的演講,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濃厚的希臘口音︰
“…我認為,我們如今最迫切需要去做的,是重新投入于‘美’。”
“因為美,是由混亂進化而成的和諧。它是在無序中尋找到的秩序,在嘈雜中提煉出的寧靜。然而,看看我們的世界,看看我們創造的文化…我們似乎更熱衷于制造混亂。”
“為什麼?因為混亂比和平更加有利可圖,就是這樣赤裸裸的現實!”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和批判。
“所以,環顧你的四周,審視我們創造的一切——建築、藝術、乃至音樂…有多少是真正為‘美’而生的?有多少是為了純粹的感官愉悅、精神共鳴或靈魂觸動?似乎很少。更多的東西被破壞了,被異化了,被裹挾進了無休止的商業漩渦。”
“美,就像人們心中最後的保險櫃,珍藏著對純粹和崇高的向往。音樂本應是這保險櫃中最珍貴的寶石之一,但我覺得現在的音樂…也不美了。”
“現在的音樂,更像是一種…工具。一種為其他東西——商品、意識形態、甚至純粹的感官刺激——做宣傳的工具。
因為音樂擁有強大的力量,它能輕易地穿透心靈,影響情緒。于是,人們利用這股力量,去推銷一切可以推銷的東西,唯獨忘記了音樂本身應有的純粹之美…”
這番高屋建瓴、直指核心的演講,瞬間鎮住了全場。
學生們屏息凝神,眼神中充滿了震撼和思考。
林恩一邊鼓掌,一邊暗自心驚。
範吉利斯批評的,似乎不僅僅是美國的唱片業,更像是在批判整個美國乃至西方社會被資本異化的文化生態...
這位大師的格局和洞察力,果然非同凡響。
埃利斯教授湊近林恩耳邊,低聲補充道︰“範吉利斯是個堅定的反對唱片工業化、反對音樂過度商業化的人…他對流水線式的音樂生產深惡痛絕。”
林恩心中了然,默默點頭。
他原本準備的公關策略,看來需要做出重大調整了。
範吉利斯的演講還在繼續,他進一步闡述道︰
“…我們這麼多年來,都不停地在加工、制造所謂的‘音樂產品’。唱片公司隨之膨脹,演變成龐大的產業機器。它們永不滿足,貪婪地吞噬著一切。
音樂在這個過程中,徹底淪為了一種商品,一種流水線上的標準化產品。你說…這過程中,是不是出了點根本性的問題?我們是不是遺忘了音樂最原始的、最本質的使命?”
演講結束,禮堂內爆發出經久不息的熱烈掌聲。
學生們被大師的深刻洞見和藝術家的良知所折服,掌聲中充滿了敬意和共鳴。
在埃利斯教授的引領下,林恩和布魯諾來到了後台休息室,正式拜會範吉利斯。
“vangeis先生,”埃利斯教授恭敬地介紹道,“這位是ink。他不僅是一位杰出的音樂人,更對電子音樂和電影配樂有著極大的熱情和獨到的見解。他一直視您為偶像,深受您音樂理念的影響。”
林恩上前一步,臉上帶著真誠的敬意和恰到好處的謙遜︰“範吉利斯先生,終于有幸見到您。1982年,我在電影院第一次听到《銀翼殺手》的‘ain tites’…那片頭詭異的電子脈沖、沉重的合成器低音,那種冰冷、疏離又充滿未來壓迫感的氛圍,瞬間擊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