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本草彼岸花葉錄
楔子
忘川之畔的崖壁上,彼岸花以血痕般的紅鋪展三千里。當地人喚它“無葉紅”,說這花從不見青葉相伴,開時熾烈如燃盡的魂,謝時利落如抹去的影。老藥農們世代口傳此花生于陰陽交界,花能醒神,根可鎮悸,卻從無片紙記載其藥性。唯有崖下守著藥廬的玄磯道人,常于花盛放時靜坐,指尖撫過花瓣便喃喃“花為顯,葉為藏,藏顯相生,方是本草真意——這理,比書冊上的字真多了。”風過崖間,花瓣簌簌落在他晾曬的柴胡、當歸上,像給尋常本草綴了點輪回的印記。
上卷 彼岸初逢•本草顯隱
第一回 赤花驚夢 鄉鄰患怪疾
暮秋的忘川鄉,先是李家阿婆說夜里總見亡夫立在床前,睜著眼卻不說話;接著王家小兒開始整日啼哭,指尖摳著心口喊“疼”,連最有經驗的穩婆也摸不出頭緒。鄉正帶著眾人找到玄磯道人的藥廬時,道人正對著一株剛采的彼岸花發呆——那花生得極艷,花睫中空如蘆管,花瓣反卷似龍爪,斷口處滲著乳白的汁,落在泥土里竟瞬間凝成暗紅的點。
“玄磯道長,您救救鄉親們吧!”鄉正把帶來的小米、粗布放在石桌上,聲音發顫,“這病邪門得很,人醒著像睡著,睡著像醒著,莫不是撞了什麼不干淨的?”玄磯指尖仍停在花瓣上,忽然問“最近崖上的無葉紅,開得比往年早還是晚?”眾人愣了愣,李家阿婆的兒子忽然接口“早!比去年早了整半月,開得也密,夜里看著像崖上著了火。”
道人起身取了藥鋤,“隨我去崖邊看看。”忘川崖的石縫里,彼岸花果然開得瘋魔,根系在石下盤結如網,竟纏著幾株枯萎的龍膽草。玄磯蹲下身,用鋤尖輕輕撥開泥土,露出半截紡錘形的塊根,“這花根性沉,能墜浮魂,花性揚,可清妄念。鄉鄰的病,是彼岸花生發太盛,陰陽氣擾了人的神魂。”他挖了三株帶根的花,囑咐鄉正“取花萼三錢,根須一錢,和著陳米水熬,早間空腹服。”
眾人將信將疑地去了。玄磯站在崖邊,望著漫山紅花自語“《神農本草》沒記它,《千金方》沒提它,可這山里的病,從不管書冊上有沒有名字。”晚風卷著花瓣落在他的藥簍里,與里面的酸棗仁、遠志混在一處,倒像是天然配好的安神方。次日清晨,鄉正興沖沖地來報,阿婆不再見幻象,小兒也止了啼哭,只是服藥後眾人都說,夜里夢到一片青葉,在紅花下悄悄舒展。
第二回 青影乍現 道童悟藏象
玄磯收了個道童叫阿絡,是去年瘟疫里的孤兒,手腳麻利,識得不少山野草木,唯獨對彼岸花好奇得緊。“師父,這花真的永遠不長葉子嗎?”阿絡蹲在藥廬前,看著曬架上的彼岸花干,指尖戳了戳中空的花睫。玄磯正在碾藥,聞言笑了“不是不長,是花葉從不同時見。花謝了,葉才生;葉枯了,花又開。”
阿絡撓撓頭“這不合常理啊,草木都是花葉相伴的。”正說著,山下傳來馬蹄聲,是鄰縣的藥商帶著家眷求醫。那商人的妻子面色蠟黃,捂著胸口說“總覺得心里像壓著塊石頭,吃不下飯,夜里也睡不著,換了三個大夫,都說是郁結,藥吃了不少,半點用沒有。”玄磯診了脈,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忽然問“你是不是總想起故去的親人,想開口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婦人眼圈一紅,點了點頭。
“取去年的彼岸花葉來。”玄磯道。阿絡愣了“師父,去年的葉子早枯了,只剩干末了。”“正是要干葉。”玄磯接過阿絡遞來的葉末,又取了剛采的花瓣,“花是‘顯’,是你藏不住的思念;葉是‘藏’,是你咽回去的話。花葉分置,就像你的心事半露半藏,郁結自然難消。”他將花葉混在一起,加了陳皮、香附熬成藥湯,“喝了它,把想說的話,對著窗外的山說出來。”
婦人服藥後,對著遠山哭著說了許久對亡母的牽掛,哭完竟覺得胸口松快了許多。阿絡在一旁看得發呆,玄磯趁機道“中醫講‘藏象’,五髒之藏,必顯于外。這彼岸花的花葉,就是最直白的藏象。花顯于外,是‘象’;葉藏于內,是‘藏’。藏不住了,就顯出來;顯夠了,再藏回去——人和草木,原是一個理。”阿絡摸著曬架上的花葉,忽然想起昨夜在崖邊看到的景象一株彼岸花剛謝,花睫根部竟冒出了一點嫩綠的芽,像藏了許久的秘密,終于露了頭。
第三回 文獻無載 鄉醫辯藥性
入了冬,忘川鄉來了個游學的醫官,姓柳,背著一箱子醫書,見了玄磯的藥廬便皺起眉“道長這藥簍里的是什麼?紅不紅紫不紫的,《本草綱目》里可沒見過。”玄磯正在炮制彼岸花根,聞言抬眼“這是無葉紅,忘川崖上的草木,醫書里沒記。”柳醫官立刻搖頭“無經可考的藥,怎能隨便用?若是害了人,可不是小事!”
這話正巧被來送草藥的老藥農听見,忍不住反駁“柳大人這話不對!我們祖輩都用這花治病,前年張二柱瘋癲,就是玄磯道長用花根熬藥治好的,怎麼會害人?”柳醫官冷笑“口說無憑!醫書是歷代醫家的經驗結晶,沒有記載,便是未經驗證的野藥。”玄磯沒爭辯,只問“柳大人此番游學,是為了什麼?”“為了搜集民間方藥,補全醫書疏漏。”柳醫官昂首道。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那正好。”玄磯引他進藥廬,指著牆上掛的一串風干的彼岸花,“上個月,東村的趙獵戶被山魈驚了,整日胡言亂語,不認識人。我用花萼三錢,配朱砂、磁石煎服,三日便醒了。你若不信,可去問他。”他又翻出一個布包,里面是不同時節采的彼岸花根、花、葉,“這花春生葉,夏枯;秋開花,冬謝。葉能疏肝,花能安神,根能鎮驚——這些,都是鄉親們用身體試出來的,比書冊上的字,更經得起驗。”
柳醫官將信將疑地去了東村,趙獵戶果然說自己是靠彼岸花藥醒的,還拉著他看當年服藥的藥碗。柳醫官回來時,態度緩和了許多“道長所言極是,民間果然有醫書未載的智慧。只是為何這藥從未見于文獻?”玄磯指著窗外的崖壁“這花只長在忘川崖,別處沒有;鄉親們識字的少,只知用法,不知寫書。實踐在前,文獻在後,原是常事。就像這藥,先治好了病,才配被寫進書里。”柳醫官若有所思,翻開隨身攜帶的 note,把玄磯說的彼岸花藥性,仔細記了下來,末了還加了句“忘川崖特有,花葉交替,藏顯相生,可安神鎮驚。”
第四回 花葉相錯 少年誤用藥
開春時,阿絡已經能獨自處理一些小病了。玄磯要去山外采一味稀有的草藥,臨走前囑咐“彼岸花的藥,花和葉萬萬不可弄混。花主散,葉主收,散多了傷氣,收多了滯血。”阿絡點頭應下,心里卻覺得師父太過謹慎——花葉都是同一株草,能差多少?
玄磯走的第三天,村里的阿翠姑娘病了,說頭暈乏力,手腳發涼。阿絡診了脈,覺得是氣血不足,想起師父說葉主“收”,能斂氣養血,便取了彼岸花葉熬藥。可阿翠服藥後,反而覺得胸口發悶,連氣都喘不上來。阿絡慌了神,正要去崖邊找玄磯,卻見師父背著藥簍回來了。
玄磯一看阿翠的癥狀,又看了看藥渣,立刻道“你用了多少葉?”“三錢……”阿絡聲音發顫。“糊涂!”玄磯立刻取了彼岸花花瓣,加了黃 、黨參熬藥,“阿翠是氣血不足,但她素來有痰,葉主收,會把痰也收在肺里,自然喘不上氣。花主散,能把痰散出去,再配補氣的藥,才對證。”阿翠服了新藥,果然很快喘勻了氣。
夜里,阿絡垂著頭站在藥廬前,玄磯沒有罵他,只指著崖邊的彼岸花“你看這花,花謝了葉才生,葉枯了花才開,從不錯時。這是草木的‘度’,也是用藥的‘度’。花是‘散’,是‘陽’;葉是‘藏’,是‘陰’。陰陽相錯,才是平衡。你只記得葉主收,卻忘了陰陽要調和,就像只看得到花的紅,忘了葉的綠——這‘錯’,可不是小事。”阿絡望著崖上的花,有的剛謝,有的正開,花葉果然從不同時出現,像兩條永不相交的線,卻共同撐著一株草的生機。他忽然明白,師父說的“無執”,或許就是不執著于“花”的顯,也不執著于“葉”的藏,懂得什麼時候該散,什麼時候該收。
風過藥廬,曬架上的彼岸花干輕輕晃動,與一旁的醫書相映,像在訴說一個秘密那些書冊上沒有的智慧,早已藏在草木的枯榮里,藏在鄉親的病痛里,藏在花葉交替的輪回里。
喜歡醫道蒙塵,小中醫道心未泯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醫道蒙塵,小中醫道心未泯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