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寒邪再襲,配伍顯真章
雪停了三日,石窪村的煙囪總算齊刷刷地冒起了煙,可李郎中的心,卻像揣著塊凍面團,總也暖不透。
村東頭的後生二牛,喝了麻黃湯後汗出得透,咳喘也輕了,可第二天一早,突然說“心慌得像揣了只兔子,跳得快要蹦出來”,臉也白了。李郎中趕來一看,二牛脈跳得又快又亂,手心全是冷汗。
“這是咋了?”王老漢蹲在炕邊,煙袋鍋忘了點,“前天喝藥還好好的,咋突然成這樣?”李郎中摸著二牛的脈,眉頭擰成個疙瘩“麻黃性烈,像匹烈馬,二牛年輕火力壯,喝得又猛,怕是‘發汗太過,傷了心氣’。”
他想起醫書上說“甘草能緩急”,趕緊從藥箱底翻出剩下的幾塊甘草——那是春天給牲口治腹瀉剩下的。李郎中把甘草切成片,放進鍋里,加了兩碗水,慢慢熬成濃汁,給二牛灌下去。沒過半個時辰,二牛的心跳緩了,臉也漸漸有了血色。
“甘草是‘和事佬’啊!”李郎中擦了擦汗,對圍來看的村民說,“麻黃勁兒太猛,配上甘草,就能拉住它的性子,讓它發汗不傷人。以後煎藥,都得加點甘草,尤其是年輕人和體質壯的,不能少。”
這邊剛安頓好二牛,村西又出事了。瞎眼奶奶的孫女,喝了麻黃湯後汗出得不少,卻開始咳嗽帶痰,痰是稀白的,像摻了雪水。“這是寒邪沒全趕出去,反倒帶了點濕氣下來。”李郎中琢磨著,想起山里的杏仁——秋天曬的杏仁,能“止咳化痰”。
他讓村民砸開杏仁,去掉苦味的皮,和麻黃、甘草一起煎。藥湯熬好,給瞎眼奶奶的孫女喝下去,果然,痰少了,咳嗽也順了。“杏仁能‘降氣’,”李郎中解釋,“麻黃往上‘發汗’,杏仁往下‘順痰’,一上一下,才周全。”
沒過幾日,李郎中的“麻黃配伍經”就在石窪村傳開了壯漢用“麻黃+甘草”,發汗穩;老人孩子用“麻黃+甘草+紅棗”,紅棗補氣血,防虛脫;咳嗽帶痰的加杏仁,心慌的加甘草,甚至有個產婦染了風寒,李郎中在麻黃湯里加了紅糖和姜片,既發汗又暖身子,喝了兩劑就好了。
可新的問題又來了後山的麻黃采得差不多了,村里還有十幾個人沒好利索,剩下的藥只夠熬兩天。王老漢扛著獵槍往後山跑了一趟,回來時搖著頭說“陰坡的麻黃被采得只剩根了,再采就得傷根,明年怕是長不出來了。”
“那咋整?”張寡婦剛把柱子照顧好,听說藥要沒了,臉又白了。李郎中望著窗外的雪,忽然一拍大腿“咱村不是有人去年在院子里種過‘節節草’嗎?說是看著玩的,快去問問還在不在!”
村民們這才想起,村西的老秀才,前年從跑江湖的藥販手里討了把麻黃籽,種在自家院角,說是“看睫稈帶節,像文房的筆桿”。眾人跑到老秀才家,果然,院角的雪底下,露出幾叢麻黃,雖然長得比後山的矮,可睫稈壯實,綠油油的。
“夠了夠了!”李郎中高興地說,“這幾叢能頂一陣子,等後山的根緩過來,明年就能再采了。”老秀才捋著胡子笑“我種它時只當是玩物,沒想到關鍵時候能救命,這草啊,通人性。”
第六章雪融藥存,麻黃扎新根
立春那天,石窪村的雪終于開始化了。屋檐上的冰凌子“滴答滴答”往下淌水,匯成小水流,順著土路往溝里跑,帶著點泥土的腥氣,那是春天的味道。
村里的病人早就好了利索,後生們開始在院子里劈柴,準備春耕;女人們坐在炕沿上納鞋底,嘴里哼著新編的小調“麻黃湯,配甘草,寒邪見了趕緊跑;杏仁加,紅糖調,保咱石窪年年好。”
李郎中卻沒閑著。他帶著幾個後生,扛著鎬頭,背著種子袋,往後山陰坡走。雪化後的山路泥濘,踩上去“咕嘰咕嘰”響,可沒人嫌累——他們要去給麻黃“補種”。
“王老哥說這草留根能再長,咱再幫它一把。”李郎中蹲在石縫邊,指著露出的麻黃根,“把周圍的碎石清一清,松松土,再撒點草木灰當肥料,明年準能長得更旺。”後生們七手八腳地干起來,有的清石頭,有的松土,有的撒灰,王老漢則在一旁指揮“輕著點,別踫傷根須,那是草的命根子。”
種完後山的,李郎中又帶著人在村口的空地上忙活。這片空地背風向陽,土也肥,李郎中說“咱在這兒種一片麻黃,以後不用總往後山跑,自家門口就有藥,心里踏實。”
他把老秀才院角那幾叢麻黃的種子收下來,又從後山采了些成熟的籽,拌在細土里,撒在翻好的地里,再蓋上一層薄土。“這草耐寒,不怕凍,”李郎中邊撒種邊說,“冬天雪埋著也凍不死,開春就發芽,比種蓨麥省心。”
村民們輪流來澆水、除草,把這片地當寶貝似的護著。有小孩想在旁邊打鬧,被大人一把拉住“輕點!這是咱的‘救命草’,傷了它,冬天生病沒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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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過後,村口的麻黃真的發芽了。嫩綠色的小芽從土里鑽出來,頂著露珠,像剛出生的小雞雛,怯生生的,卻透著股韌勁。李郎中每天都來看看,用手量量高度,嘴里念叨“長快點,長快點,等冬天來,就靠你們了。”
王老漢也常來,蹲在地里抽煙,望著麻黃苗笑“這草啊,比狗還忠誠,你對它好,它就護著你。”
夏天的時候,麻黃長到半人高了,睫稈一節一節的,像串起來的綠珠子。李郎中教村民們怎麼“打頂”——掐掉頂端的嫩芽,讓它多長側枝,睫稈更粗壯。“打頂後的麻黃,藥用勁更足,”李郎中說,“就像給莊稼施肥,得多伺候著。”
秋收時節,麻黃的睫稈變成了深綠色,頂端結了細小的籽。李郎中帶著村民們開始收割,依舊是“留根割睫”,割下來的睫稈捆成小把,掛在窯洞的房梁上陰干。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麻黃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藥香混著蓨麥的甜香,飄滿了石窪村。
“今年的麻黃夠咱全村用三年了!”李郎中數著掛滿房梁的麻黃把,笑得合不攏嘴。王老漢也咧著嘴笑,露出缺了的牙“明年開春,咱再多種幾畝,讓鄰村也跟著種,往後晉北的村子,冬天都不怕凍著了。”
第七章麻黃傳鄰,口碑越雁門
秋末的一天,石窪村來了個陌生的身影。那人穿著補丁摞補丁的棉襖,背著個破包袱,一進村子就“撲通”跪在地上,對著村口的麻黃地磕頭。
“這是咋了?”王老漢扛著獵槍從山上回來,趕緊把人扶起來。那人抬起頭,滿臉風霜,眼里全是紅血絲“俺是山那邊柳樹灣的,听說你們村有種‘神草’,能治‘凍出來的病’,俺村……俺村快被這場倒春寒折騰垮了,求你們發發慈悲,給點藥吧!”
原來,柳樹灣比石窪村更靠北,雪下得更大,村里也爆發了風寒,郎中束手無策,有人跑商路過石窪村,听說了麻黃的事,就讓他來求藥。
李郎中听了,二話不說,領著他去房梁上取麻黃。“要多少?”李郎中問。那人怯生生地說“能……能給十斤不?俺們村有三十多個人病倒了。”李郎中直接搬了二十斤“拿著,不夠再來取。我再給你寫個方子,怎麼煎,怎麼配甘草,都寫清楚,照著做就行。”
他還讓王老漢跟去一趟“王老哥,你認路,去給他們講講咋辨認麻黃,萬一他們村後山上有,也能自己采。”
王老漢樂呵呵地答應了,跟著那人去了柳樹灣。三天後回來,王老漢說“柳樹灣的人喝了藥,病都好了,把咱當活菩薩似的謝。他們村後山真有麻黃,就是沒人認得,我教他們采了,還留了種子,讓他們也種上。”
沒過多久,柳樹灣的村長帶著禮物來了,是兩袋新磨的小米,還有一塊寫著“仁心濟世”的木匾。“多虧了石窪村的‘救命草’,”村長握著李郎中的手說,“俺們村也種上麻黃了,以後再也不怕冬天的鬼天氣了。”
消息像長了翅膀,飛過雁門關,傳到了更遠的村子。有陽高的、天鎮的,甚至還有內蒙古過來的牧民,都來石窪村求麻黃種子,學種植法子。李郎中從不藏私,把怎麼種、怎麼收、怎麼煎、怎麼配,一股腦地教給他們,還讓他們帶走足夠的種子。
“都是受苦人,”李郎中對村民們說,“咱石窪村受過難,知道沒藥的滋味,能幫一把是一把。麻黃種得多了,不光咱村平安,周圍的村子都平安,這才是真的好。”
王老漢也跟著忙活,教外鄉人認麻黃“看這節,摸這葉,聞這味,錯不了!記住,采的時候留根,種的時候向陽,保管長得旺!”
那年冬天,晉北又下了場大雪,比去年還大,可石窪村和周圍的村子,再沒人因為風寒病倒。家家戶戶的藥箱里都備著麻黃,灶台上隨時能煎出熱騰騰的麻黃湯,辛烈的藥香在雪地里飄著,像一道無形的牆,擋住了刺骨的寒氣。
第八章碑刻傳說,薪火照寒冬
李郎中七十歲那年,腿腳不利索了,走不動山路,就把種麻黃、配藥的本事,傳給了村里的年輕人栓柱。栓柱是二牛的兒子,當年李郎中用麻黃湯救了二牛,栓柱從小就跟著李郎中,認藥、煎藥、種地,學得樣樣精。
“記住,”李郎中坐在炕沿上,拉著栓柱的手,“麻黃是好藥,但不能亂用。‘無汗怕冷’才用,要是‘愛出汗、怕熱’,用了反會壞事,那叫‘閉門留寇’,把邪氣關在身子里了。”
栓柱點頭“師父,我記著了。就像冬天關窗戶,該關的時候關,該開的時候開,不能亂來。”李郎中笑了“對嘍,用藥跟過日子一樣,得懂分寸。”
王老漢走得早,去世前一年,他還能拄著拐杖去看村口的麻黃地。他摸著麻黃的睫稈,對栓柱說“這草啊,比人活得長,能看著石窪村一輩輩過下去。你得好好待它,就像當年它待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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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漢去世後,村民們把他葬在了後山陰坡,就是當年第一次采麻黃的地方,還在墳前種了一圈麻黃,說“讓王老漢看著他認的草,年年長青”。
李郎中去世那年,石窪村的麻黃已經種到了第五代。村口的那片麻黃地,擴展成了半畝地,每年秋收後,村民們都會選出最壯實的麻黃睫稈,陰干後掛在祠堂的房梁上,那是“鎮村之寶”。祠堂的牆上,掛著李郎中和王老漢的畫像,畫像底下,是李郎中親筆寫的《麻黃記》,記著那年暴雪、采麻黃、救村民的事,一筆一劃,都是石窪村的記憶。
村里的孩子們,從小就听著麻黃的故事長大。老人會指著村口的麻黃地,對他們說“那年大雪,要是沒這草,咱石窪村就沒了。做人不能忘本,得記著草木的恩。”孩子們會奶聲奶氣地念那首順口溜“節節草,立坡崖,寒邪來,它敢擋;一碗湯,汗津津,保平安,護家鄉。”
後來,晉北一帶的村子,幾乎都種上了麻黃。有路過的藥商,想高價收購石窪村的麻黃,說要運到南方去賣,村民們一口回絕“這草是護家的,不是換錢的,給再多銀子也不賣!”
再後來,石窪村的麻黃地旁邊,立了塊石碑,是栓柱的後人刻的,上面寫著“麻黃者,石窪之衛也。秋雪突至,寒疫橫行,賴此草發汗驅邪,全村以安。後廣種之,傳于四鄰,澤被一方。草木有靈,當思其功;歲月流轉,莫忘其恩。”
每年清明,石窪村的村民都會到石碑前祭拜,燒一炷香,添一仸土,再采幾片麻黃葉,放在碑前。風吹過麻黃地,“沙沙”作響,像李郎中和王老漢在說話,又像無數個被麻黃救過的人在笑,聲音穿過雁門關的風,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雪又落下來了,石窪村的窯洞頂上,炊煙裊裊,麻黃湯的辛烈藥香混著飯菜的香氣,在雪地里彌漫。村口的麻黃,頂著白雪,依舊立得筆直,像一排排忠誠的衛士,守護著這個曾經在暴雪中斷絕希望,又因一株草重獲生機的小村落。
它的故事,還在繼續。就像那首順口溜,一代代傳下去,伴著麻黃的藥香,溫暖著晉北的每一個寒冬。
結語草木有情,守望相助
石窪村的麻黃,從來不是什麼“神草”,它只是一株扎根在晉北苦寒之地的普通草木。可它的故事,卻藏著最樸素的真理人與自然,從來都是守望相助的。
當暴雪封村,寒疫橫行,是王老漢的經驗、李郎中的智慧、村民的團結,讓這株草發揮了救人的作用;而當人們心懷感恩,種下它、守護它、傳播它,它便成了跨越時空的“衛士”,年復一年地守護著這片土地上的人們。
麻黃湯的辛烈,是草木的饋贈;流傳的順口溜,是人心的銘記。從石窪村到柳樹灣,從晉北到雁門關外,這株草的故事,早已超越了治病救人本身,成了一種象征——象征著絕境中的希望,象征著實踐中的智慧,更象征著人與人、人與草木之間,那份跨越寒冬的溫情與堅守。
贊詩
雁門關外雪連天,石窪村頭寒疫傳。
幸有老翁識異草,節節麻黃立坡前。
一碗湯催汗津津,千戶平安謝藥緣。
從此年年種青睫,守望鄉關度歲寒。
尾章
許多年後,晉北的藥農們說起麻黃,總會提到石窪村。他們說,那里的麻黃最有“勁”,因為扎根的土地里,埋著故事,藏著感恩。
有個遠方來的醫者,在石窪村的石碑前駐足良久,讀完《麻黃記》,感嘆道“所謂‘本草’,本就是‘本于草木,歸于民生’啊。”
雪又落了,覆蓋了石碑,覆蓋了麻黃地,卻蓋不住那辛烈的藥香,和風中隱約傳來的順口溜“節節草,立坡崖,寒邪來,它敢擋……”那聲音,像石窪村的心跳,沉穩而有力,伴著麻黃的生長,一年又一年,在晉北的寒冬里,溫暖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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