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世界之我是金的哥哥

第419章 番外︰魔女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我不是太太吧? 本章︰第419章 番外︰魔女

    …………

    異世界收養向。

    …………

    凱莉的斗篷裹得嚴嚴實實,帽檐壓得極低,只吝嗇地露出一小截線條緊繃的下頜。

    像一滴融不進墨水的油脂,她格格不入地擠在集市喧嚷的人潮里。

    刺鼻的劣質煙草味、牲口糞便的酸腐氣、還有人類皮膚上蒸騰的汗味,擰成一股粗糲的繩索,死死勒住她的感官,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令人作嘔的滯澀感。

    一百年了,人類聚集地的氣味依舊如此令人窒息。

    所以她厭惡人類……

    她只想快點買齊那些該死的、維持她煉金坩堝運轉的『灰燼草』和『月光苔』,然後立刻滾回她那被稱為『無間地獄』的遺忘森林層層包裹的塔樓里去,那里只有塵埃、舊書和永恆的寂靜。

    畢竟人類不待見除了他們同類之外的任何特殊存在……

    她腳步匆匆,銳利的目光掃過兩旁雜亂堆砌的貨攤,尋找著目標。

    就在她即將被這嘈雜徹底淹沒,煩躁快要沖破天靈蓋時,街角的陰影里,有什麼東西攫住了她的視線。

    那是個少年,蜷縮在一堆腐爛的菜葉和破布中間,像被隨手丟棄的垃圾。

    真正讓凱莉停下腳步的,是他那頭即使在昏暗角落里也隱隱流淌著溫潤光澤的金色長發,幾縷發絲近乎純白,如同凝固的月光。

    他抱著膝蓋,頭深深埋著,只露出小半張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濃重的陰影,濃黑得像是精心描繪的墨痕,與他那頭淺金偏白的發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對比。

    他安靜得可怕,仿佛連呼吸都已停止,只有單薄肩膀偶爾無法抑制的輕微抽動,泄露出一絲活物的氣息。

    那份死寂的孤獨感,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凱莉被百年時光磨得堅硬冰冷的心房,帶來一陣尖銳而陌生的刺痛。

    “嘖。”

    一聲不耐煩的輕嘖從凱莉緊抿的唇間溢出,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

    儲備糧?一個念頭突兀地閃過腦海,蒼白得毫無說服力。

    畢竟魔女吃人,那只是童話書里的故事經由教廷的手想要展現出來的情節……

    她煩躁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人已經鬼使神差地站到了那片散發著霉味的陰影前。

    她居高臨下,黑色的裙擺拂過骯髒的地面。

    “喂。”

    她的聲音干澀,帶著長久不與人交流的沙啞。

    蜷縮的身影猛地一顫,像受驚的小獸。

    他抬起頭,張了張嘴,隨後又撇過頭去抿起嘴唇,像是做好準備,忍受即將到來的某種恐怖的東西……

    是什麼早已不言而喻,『毆打』『辱罵』……

    凱莉感覺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

    那是一雙淺藍色的眼眸,澄澈得像初春解凍的高山湖泊,卻又奇異地沉澱著一種歷經風霜後的茫然與死寂。

    此刻,這雙空洞的眼楮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微微睜大,一絲微弱的光亮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悄然漾開,旋即又被更深的迷茫覆蓋。

    那眼神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被徹底碾碎了,只剩下灰燼般的荒蕪。

    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單薄的脊背緊緊抵住身後冰冷粗糙的石牆,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凱莉的手指在寬大的袖袍里煩躁地蜷緊又松開。

    麻煩!

    一個巨大無比的麻煩!理智在她腦子里尖嘯著讓她立刻轉身離開,但雙腳卻像被無形的藤蔓纏住,釘在原地。

    她盯著那雙盛滿了破碎星光的藍眼楮,心底那份百年如一日、堅硬冰冷的寒冰,竟裂開了一道她自己都未曾預料的細縫。

    “想死在這里?”

    她冷冷地開口,語氣惡劣得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但身體依舊是誠實的朝著少年伸出了手︰

    “還是跟我走?”

    少年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那雙淺藍色的眸子死死地鎖在她被帽檐陰影籠罩的臉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集市所有的喧囂都退潮般遠去,只剩下他粗重而恐懼的喘息。

    凱莉耐心耗盡,煩躁地嘖了一聲,正欲轉身,卻听見一聲微弱得幾乎被風吹散的哽咽。

    “……走。”

    那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帶著瀕死的脆弱。

    凱莉的動作頓住了。

    她沉默了幾秒,最終只是極其不耐地伸出手,不是溫柔的攙扶,而是近乎粗暴地一把攥住少年冰冷縴細的手腕,用力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入手處是硌人的骨頭和冰涼的皮膚,輕飄飄的,幾乎沒有重量。

    他踉蹌著,幾乎是被她拖行著離開了那片散發著絕望氣息的角落。

    他始終低著頭,金色的發絲凌亂地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留下一個沉默而順從的側影,像一只終于被撿回巢穴、卻不知前路是生是死的雛鳥。

    直到凱莉那座被濃密得近乎詭異的森林環抱的石塔在視線盡頭拔地而起。

    烏,這是少年的名字,也是少年記憶里面唯一擁有形狀的符號……

    直到遠離喧囂,烏才從一種近乎麻木的昏沉中稍稍清醒。

    他被凱莉近乎拖拽地帶進塔內,沉重的橡木門在身後轟然合攏,隔絕了外界最後一絲天光,也隔絕了所有的嘈雜與窺探。

    塔內彌漫著一種奇特的味道,濃烈的、陳舊的草藥氣息混合著羊皮紙的塵味,還有一種更幽微的、類似金屬和腐朽花瓣混合的冷香,絲絲縷縷,無孔不入。

    空氣冰冷卻並不潮濕,反而帶著一種凝固般的干燥感。

    凱莉隨手將他丟在壁爐旁一張積了厚厚灰塵的扶手椅里,動作粗魯得讓椅子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她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向角落里一個巨大的坩堝,里面正翻滾著某種粘稠的、散發刺鼻硫磺味的墨綠色液體。

    她煩躁地揮了揮手,坩堝下的火焰瞬間熄滅,只留下一縷裊裊的青煙。

    “那邊。”她指了指角落里一個堆滿雜物、積灰更深的狹窄樓梯口。

    “最頂上的房間,自己收拾。”

    聲音里沒有任何溫度,仿佛在指派一件物品的去處。

    烏沉默地點了點頭,扶著冰冷的石壁,艱難地站起身。

    他環顧四周,目光掠過蒙塵的書架、散落著奇怪礦石和干枯植物的長桌、牆壁上懸掛的怪異星圖……最後落回凱莉身上。

    她正背對著他,縴細卻挺直的背影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那頭如瀑的黑色長發垂落腰際,在昏暗的光線下,發梢仿佛真的綴著點點細碎的微光,如同凝結的夜幕星辰。

    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痛,最終只是無聲地、極其輕微地躬了躬身,然後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踏上那盤旋而上的狹窄石階。

    腳步聲在空曠的塔內回蕩,很快便被更深的寂靜吞沒。

    日子如同塔外森林里緩慢滴落的露珠,悄無聲息地滑過。

    最初的日子,烏的存在感稀薄得如同空氣。

    他像一抹沉默的影子,笨拙而執著地擦拭著塔內積攢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塵埃,努力辨認那些蒙塵書脊上扭曲的古代文字,試圖將凱莉隨意堆放的煉金材料和魔法典籍分門別類。

    盡管常常擺錯地方,換來凱莉一聲不耐的冷哼。

    他極少說話,那雙淺藍色的眼眸里最初的死寂褪去了一些,卻依舊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迷茫,只有在凱莉偶爾投來一瞥時,才會瞬間燃起一絲微弱的光亮,帶著小心翼翼的探尋。

    食物成了最大的難題。

    凱莉顯然早已習慣了用魔法應付一切,塔里僅有的食物是幾罐硬得像石頭的干面包屑和一小袋散發著怪味的肉干。

    當烏看著凱莉面無表情地將一塊肉干直接丟進坩堝里,試圖用某種腐蝕性的綠色藥劑將其“軟化”時,他終于忍不住了。

    “請…請讓我試試。”他的聲音很輕,帶著試探的顫抖。

    凱莉的動作頓住,帽檐下的陰影里,一道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銳利得讓他幾乎想退縮。

    幾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後,她只是極其冷淡地哼了一聲,算是默許。

    烏幾乎是立刻行動起來。

    他翻找出角落里一個布滿裂紋的舊陶罐,仔細清洗干淨。

    憑借模糊的記憶,他嘗試著用凱莉那些稀奇古怪的草藥。

    薄荷葉、迷迭香,甚至一點點碾碎的、據說能提鮮的月光苔粉末

    凱莉在一旁看著,眼神古怪。

    烏混合著僅有的肉干碎末和一點清水,小心翼翼地放在壁爐的余燼旁煨煮。

    一股奇異的、帶著草藥清香的肉湯氣息漸漸彌漫開來,驅散了塔內一部分冰冷的藥味和塵味。

    凱莉坐在她的高背椅上,捧著一本厚重的、封面似乎是某種生物皮革制成的古書,眼角的余光卻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個在壁爐旁忙碌的瘦削身影。

    他專注地盯著陶罐里翻滾的小氣泡,火光映照著他金色的發絲和認真的側臉,那雙淺藍色的眼眸在暖光下顯得格外清澈。

    他舀起一小勺湯,小心地吹涼,自己嘗了嘗,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然後又小心地加了一點點不知名的香料粉末。

    當一碗熱氣騰騰、散發著濃郁香氣的湯被小心翼翼地捧到她面前時,凱莉的目光從書頁上抬起,第一次真正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落在了烏的臉上。

    “這是什麼?”她問,語氣依舊平淡,但少了些慣常的冰冷。

    “肉湯,”烏的聲音依舊很輕,帶著一絲忐忑。

    “我…我用了點您架子上的香料,希望您不介意。”

    凱莉沒說話,只是接過那碗湯。

    碗壁傳遞來的溫熱透過指尖,奇異地向心口蔓延了一絲。

    她低頭,看著湯面上裊裊升起的熱氣,停頓了片刻,才拿起旁邊一把刻滿符文的銀勺,舀起一小勺,送入口中。

    味道很奇特,草藥的清香中和了肉干的油膩,月光苔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甘冽,溫暖而熨帖地滑過喉嚨,驅散了塔內百年沉積的陰冷。

    一種久違的、屬于“活著”的暖意,悄然在冰冷的胸腔里擴散開。

    她沒說話,只是沉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那碗湯。

    自那以後,塔內的分工悄然確立。

    烏包攬了所有關于“活著”的瑣碎事務。

    包括但不限于尋找可食用的蘑菇和漿果在凱莉模糊的指點下,避開那些吃了會讓人長出鱗片或不停放屁的品種)、烹飪、清掃、甚至笨拙地修補漏風的窗欞。

    而凱莉,依舊沉浸在她浩如煙海的魔法典籍和煉金實驗中,只是偶爾,在烏安靜地坐在角落擦拭她那些珍貴的煉金儀器時,會突然開口。

    “看好了”

    她的聲音突兀地在空曠的塔內響起,沒有抬頭,指尖凝聚起一點幽藍色的光芒,隨意地朝著壁爐一點。

    爐膛里冰冷的灰燼瞬間騰起溫暖明亮的火焰,火舌活潑地跳躍著。

    “基礎元素引導,火。核心是意志的凝聚點與魔力輸出通道的瞬時穩定耦合,記住,別想著‘點燃’,想著‘它就是火本身’。”

    烏擦拭銀質燒杯的動作瞬間停住,他猛地抬起頭,淺藍色的眼眸緊緊追隨著凱莉指尖那抹幽藍消失的軌跡,又死死盯住那跳躍的火焰,仿佛要將那瞬間的魔法波動烙印進靈魂深處。

    他屏住呼吸,嘴唇無聲地翕動著,重復著凱莉的話。

    “別想著點燃……是火本身……”

    他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模仿著凱莉剛才的動作,微微顫抖。

    他嘗試著集中精神,想象著魔力從指尖涌出,與壁爐里殘留的溫熱灰燼建立聯系。

    然而,除了指尖傳來一陣微弱的麻癢感,壁爐依舊冰冷死寂。

    一次,兩次……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淺藍色的眸子里滿是挫敗和更深的渴望。

    凱莉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他的失敗,她正俯身在一個復雜的星象儀旁,調整著上面的符文刻盤,只留給他一個專注的黑色背影。

    但當她眼角余光瞥見少年又一次徒勞地對著壁爐伸出顫抖的手指,臉上寫滿沮喪卻依然不肯放棄時,她幾不可察地輕輕嘆了口氣。

    那嘆息輕得像一聲低語,瞬間被塔內的寂靜吞沒。

    “蠢。”

    她冷冷地吐出一個字,依舊沒有回頭,只是隨手將桌上一本薄薄的、用粗糙獸皮裝訂的冊子朝他丟了過去。

    冊子啪嗒一聲落在烏腳邊的地上,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水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通用語字符——《基礎元素共鳴與導引結構學徒版)》。

    烏愣住了,隨即眼中爆發出巨大的驚喜。他幾乎是撲過去撿起那本冊子,緊緊抱在懷里,仿佛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他抬起頭,望向凱莉的背影,嘴唇顫抖著,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是深深低下頭,聲音哽咽︰

    “謝…謝謝您,凱莉小姐!”

    凱莉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隨即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別吵……擋著光了。”

    日子就這樣在魔法的低語、草藥的清香和食物的煙火氣中流淌。

    凱莉的教學方式和她的人一樣,直接、粗暴、充滿了“自己領悟”的冷酷。

    她會在調配一瓶極其危險的腐蝕藥劑時,突然讓烏去處理旁邊一株需要瞬間冰凍才能完整保存藥效的月光花,理由是“鍛煉多線程魔力操控”。

    也會在他好不容易成功召喚出一小簇穩定的火苗時,面無表情地潑上一盆冰水混合物,看他手忙腳亂地維持火焰不滅,美其名曰“壓力測試”。

    烏的失敗是常態,被魔法反噬的小傷也時有發生,但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眸卻日益明亮,如同被不斷擦拭的寶石,里面燃燒著近乎虔誠的求知火焰和對凱莉越來越深的、無法言說的依戀。

    他的進步是緩慢而扎實的。

    從最初只能讓一小撮灰塵無風自動,到能穩定地引導一小股水流注入量杯。

    從點燃一根蠟燭都異常艱難,到能讓壁爐里的火焰隨著他的心意穩定地燃燒。

    他學習凱莉教給他的一切,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那些關于元素、符文、草藥、礦物乃至星辰運行的知識。

    凱莉的每一句話,每一個隨意的演示,都被他刻在心底,反復咀嚼。

    某個深秋的午後,塔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冷雨。

    凱莉罕見地沒有進行任何實驗,只是慵懶地蜷在壁爐旁那張她專屬的高背椅里,蓋著一條厚實的、用某種魔獸皮毛制成的毯子,閉目養神。

    烏安靜地坐在不遠處的地板上,面前攤開一本厚重的、封面是暗紅色硬皮的書『次級位面通識與精神投射初探』。

    他看得很慢,眉頭微蹙,手指無意識地在冰冷的地板上描畫著書上復雜的星位圖。

    室內只有壁爐里木柴燃燒的 啪聲和窗外單調的雨聲。

    “嘖,亡靈……”

    凱莉帶著濃濃倦意的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了寧靜,像是在夢囈,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一群執念的可憐蟲罷了,說到底,不過是把靈魂強行釘死在腐爛的錨點上……

    『亡者回響』第三章,第七節……‘血肉為牢,執念為鎖’……蠢透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被均勻的呼吸聲取代,似乎真的睡著了。

    正沉浸在星位圖里的烏,微微一愣。

    他描畫符文的手指瞬間僵住,如同被無形的冰針貫穿,看到了那凱莉話語中缺失的一小段︰

    “以念為坐標,如果是以極其精純的情感念頭,像是如同貪嗔痴為主導,亡靈則會保存大部分生前記憶,同時獲得無與倫比的蠻橫力量。

    而如果是以愛為主導……則會獲得一副與生前無異但幾乎永生的身軀,但卻是與那無與倫比的蠻橫力量為代價……

    第2種我稱之為蠢貨某不知名的亡靈術士。”

    他緩緩抬起頭,淺藍色的瞳孔在爐火的映照下急劇收縮,目光死死地鎖在凱莉被爐火暖光籠罩的睡顏上。

    她的黑發柔順地披散在肩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平日里冷硬的線條在睡夢中顯得意外的柔和。

    “蠢貨嗎……?”烏無聲地重復著這三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冰冷的鐵錘,重重敲打在他的心髒上。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悄然升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比塔外的秋雨更冷。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才勉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他強迫自己低下頭,目光重新落回那本攤開的書上,但書頁上那些復雜的星位圖仿佛都扭曲了,模糊了,最終匯聚成凱莉剛才夢囈般的低語。

    那聲音,如同最隱秘的種子,帶著禁忌的誘惑力,深深埋進了他靈魂的最深處。

    時光是世間最無情的魔法,連魔女的塔樓也無法完全阻隔它的侵蝕。

    一年又一年,森林的葉子綠了又黃,塔窗上凝結的冰花開了又落。

    凱莉依舊是那個凱莉,歲月似乎在她身上凝固了,容顏不改,黑發如瀑。

    而烏……

    凱莉放下手中那本講述高等空間折疊理論的古籍,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眉心。

    窗外,夕陽的金輝斜斜地灑進塔內,給冰冷的石壁鍍上了一層暖色。

    她的目光習慣性地投向壁爐旁那個熟悉的位置。

    烏正背對著她,專注地攪動著小陶罐里炖煮的晚餐。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氣。

    夕陽的光束恰好落在他低垂的頭上。

    凱莉的目光驟然凝固。

    那曾經如同流淌著溫潤月光的金色長發,不知何時起,竟悄然無聲地褪去了大半的光澤。

    發根處,大片大片地染上了霜雪般的銀白,正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態勢向上蔓延、侵蝕,將原本純粹的金色切割得支離破碎。

    那刺目的白,在夕陽的余暉下,閃爍著一種冰冷而脆弱的光芒,像寒冬清晨覆蓋在枯草上的第一層薄霜,帶著一種無聲的、令人心悸的衰敗感。

    她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驟然收緊,帶來一陣尖銳的窒息感。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羊皮紙粗糙的表面,留下幾道細微的劃痕。

    她一直刻意忽略的事實,如同沉在湖底的巨石,被這觸目驚心的白發猛地拖拽出水面,砸得她措手不及。

    魔藥……那瓶她為了讓他能更長久地陪伴她、替她處理那些繁雜瑣事而隨手調配的藥劑……它延緩了歲月對他容貌的刻畫,卻終究無法阻擋生命本質的流逝。

    這白發,就是時間在他身上刻下的、最殘酷的印記,宣告著他終將離去的宿命。

    一股冰冷的恐慌,如同塔外森林深處彌漫的濃霧,瞬間將她包裹。

    百年孤獨築起的堅硬心防,在這無聲的侵蝕面前,裂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

    她看著那個被白發浸染的背影,看著他依舊挺直卻已顯單薄的脊梁,一種從未有過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懼攫住了她。

    他會走。

    像這夕陽一樣沉落,像森林里的落葉一樣腐爛,最終只剩下她一個人,再次回到那無邊無際、連回聲都沒有的寂靜里。

    這個認知帶來的寒意,比最嚴酷的冬夜更甚。

    陶罐里湯汁翻滾的聲音似乎格外響亮。

    烏似乎察覺到了身後那道長久的凝視,他停下了攪拌的動作,緩緩轉過身。

    夕陽的光將他整個人籠罩,那張臉依舊年輕,眉眼清澈,鼻梁挺直,玫瑰色的薄唇帶著溫和的弧度。

    這是魔藥的饋贈。

    然而,那頭已大半化為銀白的發絲,卻在暖光下折射出刺骨的冷意。

    他看到了凱莉眼中的驚惶和無措。那雙總是盛著傲然與疏離的黑眸,此刻清晰地倒映著他被白發覆蓋的身影,里面翻涌著他從未見過的脆弱和恐懼。

    “凱莉?”他輕聲喚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凱莉猛地回過神。

    她下意識地想別開臉,想用慣常的冰冷面具將自己重新武裝起來,但身體卻像被凍僵了,動彈不得。

    喉嚨像是被粗糙的砂紙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

    她看著他那雙依舊清澈如初的淺藍色眼眸,那里面映著她此刻狼狽的模樣。

    那句在心底翻涌了無數次、如同毒蛇般啃噬著她的話,終于沖破了所有理智的堤防,帶著連她自己都未曾料想的顫抖和脆弱,沖口而出︰

    “你……”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在砂礫上摩擦︰

    “……會拋棄我嗎?”

    問出這句話的瞬間,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像一個等待最終宣判的囚徒,指尖冰冷,身體無法抑制地微微發抖,只能死死地盯著他,仿佛想從他眼中提前捕捉到那個讓她萬劫不復的答案。

    烏的身體明顯地震了一下。

    他淺藍色的眼眸驟然睜大,清晰地映出凱莉臉上那份從未有過的脆弱和恐懼。

    那眼神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刺進了他的心髒。

    下一秒,他沒有回答。

    他只是放下手中的木勺,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卻又無比堅定地,走到凱莉的面前。

    壁爐里跳躍的火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那頭銀白色的發絲仿佛也在燃燒。

    他微微俯下身,帶著爐火余溫的、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無比珍重地,握住了凱莉那只緊緊攥著古籍、指節已然泛白、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手。

    凱莉猛地一顫,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烏更緊地握住。

    他的手掌寬大,帶著常年勞作留下的薄繭,卻有著奇異的、令人安心的暖意。

    然後,他牽引著她的手,緩緩地、不容抗拒地,貼在了自己溫熱的臉上。

    指尖傳來的觸感清晰無比,年輕肌膚的溫熱彈性,下頜線清晰的輪廓,還有他說話時細微的震動,混合著一種蓬勃的生命力,透過冰冷的指尖,洶涌地傳遞過來。

    “不會。”

    烏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帶著沉甸甸的分量,在空曠的塔內激起回響。

    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眸如同最純淨的冰川融水,此刻清晰地倒映著凱莉驚愕的面容,里面沒有一絲猶豫,只有磐石般的堅定和一種近乎灼熱的溫柔。

    “不會拋棄你的。”

    他重復道,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永遠不會。”

    掌心下是他溫熱的皮膚,耳邊是他堅定的話語,凱莉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驟然停跳了一瞬,隨即又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幾乎要沖破胸膛的力度瘋狂地跳動起來。

    那股冰冷的、幾乎要將她凍結的恐慌,在他掌心的溫度和堅定的目光中,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堅冰,開始發出細微的碎裂聲,悄然融化。

    一種陌生的、滾燙的暖流,從被他緊貼著的臉頰位置,洶涌地沖刷過她冰封百年的心房。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怔怔地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刻著她此刻的身影。

    一個不再僅僅是“魔女凱莉”,而是被真切地需要著、被承諾著“永遠不會拋棄”的、活生生的身影。

    時間的洪流裹挾著森林的枯榮,冷酷地向前奔涌。

    塔樓內,爐火明滅了不知多少次,蒙塵的書架見證著季節在窗欞上無聲更迭。

    烏的頭發終于徹底變成了純粹的銀白色,如同初冬第一場毫無雜質的落雪,柔順地披散在肩頭,在塔內幽暗的光線下流淌著清冷的光澤。

    這顏色襯得他原本就溫潤的五官更加出塵,仿佛一尊用月光和寒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神像。

    只是,這尊神像的眉宇間,開始染上揮之不去的疲憊,像深秋枝頭不堪重負的葉片。

    他依舊沉默地打理著塔內的一切,只是動作越來越慢,每一次彎腰拾起掉落的書頁,或是爬上高高的梯子去擦拭頂層的玻璃,都會帶起一陣壓抑的輕咳。

    那雙淺藍色的眼眸依舊清澈,但眼底深處,開始沉澱下一種只有凱莉才能讀懂的、對生命流逝的了然和深深的眷戀。

    凱莉的煉金實驗進行得越來越少。

    她更多的時間是坐在那張高背椅上,捧著一本書,目光卻長久地停留在那個日漸虛弱的銀白身影上。

    看著他因久站而微微顫抖的腿,看著他端著湯碗時手指不易察覺的晃動,看著他強撐著精神在燈下閱讀她指定的魔法典籍,卻不知不覺地伏在書頁上沉沉睡去……

    每一次細微的變化,都像一把遲鈍的銼刀,在她心上反復磨礪。

    那份被他用堅定承諾暫時封存的恐慌,再次從冰層下翻涌上來,帶著更深的寒意和絕望。

    她開始瘋狂地翻閱那些堆積如山的古籍,尋找著任何可能延續凡俗生命的禁忌之法,指甲在翻動那些脆弱的羊皮紙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然而,那些古老的卷軸只留下冷酷的真理︰

    ……

    『血肉凡軀的衰朽,是連神明也無法徹底逆轉的法則。』

    ……

    那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一個異常寒冷的冬夜,風雪在塔外呼嘯,如同無數怨靈在哀嚎。

    壁爐里的火焰熊熊燃燒著,卻似乎驅不散塔內彌漫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烏躺在壁爐旁一張臨時鋪開的厚厚毛毯上,身上蓋著凱莉那條最厚實的魔獸皮毯。

    他的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牽動著胸腔發出破碎的嘶鳴。

    那頭銀白的長發無力地散落在枕上,在爐火的映照下,仿佛即將熄滅的余燼。

    凱莉跪坐在他身旁,緊緊握著他冰冷的手,仿佛想用自己的體溫去焐熱那不斷流逝的生命之火。

    她的黑袍沾染了地上的灰塵,平日里一絲不苟的黑發也有些凌亂地垂落頰邊。

    她低著頭,看著烏的臉,那雙總是盛著傲然或冰冷的黑眸,此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哀慟和茫然,像一個在暴風雪中徹底迷失方向的孩子。

    烏費力地睜開眼。

    那雙淺藍色的眼眸,如同即將沉入地平線的星辰,光芒已經黯淡,卻依舊努力地聚焦在凱莉的臉上。

    他看著她眼中的絕望,嘴角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別……”

    他的聲音微弱得如同嘆息,氣若游絲,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僅存的力氣︰

    “……別怕……”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反手,極其輕微地、卻無比堅定地,回握了一下凱莉冰冷的手指。

    那動作輕得如同羽毛拂過,卻帶著千鈞的重量。

    “不……會……”

    他翕動著蒼白的、玫瑰色的薄唇,吐出最後兩個破碎的音節。

    那雙淺藍色的眼眸深深地、深深地凝視著她,仿佛要將她的身影永遠刻入即將熄滅的靈魂深處。

    然後,那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了。

    他眼中的光,如同被風吹散的燭火,倏然隱去,只留下一片空茫的灰藍。

    握著她手指的力道,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只曾經溫暖的手,變得冰冷而沉重。

    “烏?”

    凱莉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

    她猛地收緊手指,用力搖晃著他冰冷的手臂︰

    “烏……你說話……回答我……

    求求你……

    不是……

    約好了嗎?”

    沒有回應。

    只有壁爐里木柴燃燒發出的 啪聲,在死寂的塔內顯得格外刺耳。

    凱莉僵住了。

    她維持著跪坐的姿勢,死死盯著那張蒼白安詳、如同沉睡般的臉。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連同她所有的感知。

    過了許久,久到爐火的光芒開始在她空洞的瞳孔里跳動,一滴滾燙的液體才終于掙脫了束縛,重重地砸落在烏冰冷的手背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無聲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地沖出眼眶,滑過她冰冷的臉頰,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滴落在他銀白的發間︰

    “騙子……”

    她俯下身,額頭抵在他冰冷的額頭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聲,終于沖破了喉嚨的封鎖,在空曠而寒冷的塔樓里絕望地回蕩開。

    百年冰封的心牆,在生命徹底逝去的冰冷面前,轟然倒塌,只留下無盡的荒蕪和尖銳的疼痛。

    風雪呼嘯著拍打著塔樓的石壁,嗚咽聲在冰冷的空氣中盤旋,如同永不散去的挽歌。

    又一個百年,在遺忘森林無聲的注視下悄然滑過。

    森林的邊界似乎又向外擴張了一些,古老的樹木更加高大虯結,濃密的枝葉將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陽光只能艱難地投下稀疏的光斑。

    凱莉那座沉默的石塔,在層層疊疊的綠蔭深處,幾乎與周圍的岩石和苔蘚融為一體,藤蔓肆無忌憚地爬滿了塔身,覆蓋了那些曾經被烏擦拭得光亮的窗欞。

    塔內的時間仿佛凝固了。

    塵埃在從藤蔓縫隙透進來的微光中無聲起舞,厚厚的蛛網懸掛在蒙塵的書架和早已冷卻的坩堝之間。

    空氣里只剩下陳舊紙張、腐朽木材和冰冷石頭的味道,再沒有食物的香氣,也沒有爐火的暖意。

    凱莉依舊穿著那身黑袍,只是身影似乎更加單薄,如同一抹隨時會消散在陰影里的幽魂。她不再進行任何魔法實驗,不再翻閱那些堆積如山的典籍。

    大部分時間,她只是坐在那張高背椅上,望著壁爐里冰冷的灰燼,眼神空洞,像一尊失去了所有信仰的神像。

    偶爾,她的指尖會無意識地拂過椅子的扶手,仿佛那里還殘留著某個早已消逝的溫度。

    塔樓後方,森林最幽靜的一角。

    一塊粗糙的灰色石碑靜靜佇立著,上面用簡單的通用語銘刻著一個字︰

    ……

    『烏』

    而篆刻墓志銘則是兩個字︰

    “騙子……”

    ……

    石碑周圍寸草不生,只有冰冷的泥土和幾片被風吹落的枯葉。

    凱莉站在碑前,背脊挺得筆直,如同她身後那些沉默的古老松樹。

    又是一個深秋,寒風穿過林間,卷起枯葉打著旋兒,發出沙沙的哀鳴。

    冰冷的空氣像無數細小的針,穿透她單薄的黑袍,刺入肌膚,帶來一陣陣麻木的寒意。

    她站了很久。

    從日頭西斜,站到暮色四合。林間的光線越來越暗,寒氣也越來越重。

    她的黑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幾縷發絲貼在蒼白的臉頰上。

    她只是沉默地看著那塊冰冷的石頭,看著上面那個早已刻進她靈魂深處的名字。

    百年的時光,並未能磨平那刻骨的痛楚,只是將它沉入了更深的、死寂的冰洋之下。

    她的心,似乎也隨著那塊石碑,一起沉入了冰冷的地底,不再跳動。

    一陣更猛烈的寒風刮過,帶著刺骨的濕意,似乎預示著初冬的第一場雪即將來臨。

    凱莉下意識地攏了攏衣襟,指尖凍得幾乎失去知覺。

    就在這寒意最盛的瞬間。

    一條厚實而柔軟的羊毛毯,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剛從陽光底下收回來的干燥暖意,輕柔而沉穩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突如其來的重量和溫暖,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閃電,瞬間擊穿了凱莉凝固百年的心防!

    “要打掃的地方似乎有很多啊,有點傷腦筋呢……”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驟然凍結!

    身體猛地僵直,如同被無形的冰錐釘在原地。

    一股無法言喻的、混雜著極度驚駭和一絲荒謬絕倫的希冀的電流,從被毯子觸踫到的肩頭,瞬間竄遍四肢百骸,激得她頭皮發麻,心髒在胸腔里瘋狂地、失序地擂動起來,幾乎要沖破喉嚨!

    她猛地轉過身!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意義。

    林間最後一點昏暗的天光,勾勒出一個修長而熟悉的身影。

    他就站在她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近得能看清他臉上每一寸細微的變化。

    那頭長發,依舊是純粹的銀白,如同月光凝結成的絲緞,柔順地垂落肩頭,在暮色中流淌著清冷的光澤。

    五官的輪廓,那挺直溫潤的瓊鼻,那淡玫瑰色的薄唇……

    依舊是記憶中那副被魔藥定格在時光長河里的年輕模樣,熟悉得讓凱莉瞬間窒息。

    然而,皮膚。

    那曾經在爐火映照下透著健康紅暈的肌膚,此刻是一種毫無血色的、玉石般的冷白,在幽暗的林間光線下,仿佛自身在散發著微弱的、非人間的冷光。

    沒有呼吸帶出的白氣,胸膛也沒有絲毫起伏。

    但那雙眼楮!

    那雙淺藍色的眼眸,如同最澄澈的極地冰川,在蒼白的膚色映襯下,藍得驚心動魄!

    里面沒有了凡塵的煙火氣,沒有了生命的溫度,卻奇異地沉澱著一種更加純粹、更加恆久的溫柔。

    那目光如同穿越了百年的漫長孤寂,穿透了生與死的冰冷界限,此刻正安靜地、專注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穩穩地落在她的臉上。

    清澈依舊,爛漫褪去,只剩下一種沉澱後的、洞悉一切的安寧。

    凱莉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

    她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張臉,這張無數次出現在她冰冷夢境中的臉!

    喉嚨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維都被這超乎理解的存在沖擊得粉碎。

    震驚、恐懼、難以置信、還有那被強行壓抑了百年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思念和悲痛,如同火山熔岩般在她胸腔里瘋狂地沖撞、咆哮!

    亡靈……

    這兩個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她的意識。

    “天氣涼了,”

    青年開口了,聲音依舊低沉溫和,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撫平一切躁動的磁性,和他生前一模一樣。

    只是那聲音里,似乎少了些血肉之軀的共鳴,多了一絲空靈的回響,如同風吹過空谷。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她肩頭那條厚實的毯子,動作自然而體貼︰

    “多穿點再出來走走。”

    他的目光落在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落在她因過度震驚而微微顫抖的唇上,那雙淺藍色的亡靈之眸里,關切和溫柔清晰可見,沒有絲毫改變,甚至……更加純粹。

    凱莉的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她看著他那雙眼楮,那里面清晰地倒映著她此刻狼狽、驚惶、脆弱不堪的模樣。

    百年來築起的、堅硬冰冷的心防,在這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眸注視下,如同沙堡般瞬間崩塌。

    積蓄了百年的孤寂、絕望、還有那份被他用生命踐行的諾言所點燃的、連她自己都不敢觸踫的滾燙思念,如同沖破堤壩的洪流,轟然決堤!

    “你在你自己身上刻了亡靈術?你瘋了嗎!要是……要是失敗了,你的靈魂會迷失的!要是那樣的話……”

    她幾乎是嘶吼著問出這句話,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無法言喻的痛楚。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涌地沖出眼眶,瞬間模糊了眼前那張蒼白卻無比熟悉的臉龐。

    她死死地盯著他,仿佛想從他非人的眼眸中,找到一絲悔恨,一絲痛苦,或者任何能讓她理解這瘋狂犧牲的理由。

    “你把自己……變成這樣……”

    她的聲音哽咽得幾乎無法繼續︰

    “……就為了……為了……”

    烏靜靜地看著她崩潰流淚的樣子。

    那張蒼白的、非人的臉上,沒有任何被質問的波動。

    他只是微微地、極其溫柔地彎起了唇角。

    那笑容,如同穿過厚重雲層的初陽,瞬間點亮了他蒼白的面容,也點亮了這片幽暗冰冷的森林。

    笑容里沒有遺憾,沒有痛苦,只有一種沉澱了百年時光的、磐石般的安然和滿足。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銀白的發絲隨著動作微微晃動。

    “可能因為我是蠢貨吧……”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凱莉的心上,如同晨鐘暮鼓,振聾發聵。

    “況且……我們不是約好了嗎……我絕不會拋棄你。”

    這句話,如同最後的審判,又如同最初的救贖。

    凱莉猛地睜大了眼楮!

    淚水瞬間凝固在眼眶邊緣。

    所有的聲音,風穿過林梢的嗚咽、枯葉落地的沙沙、她自己破碎的哭泣——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整個世界,只剩下他溫柔的聲音,和他唇邊那抹安寧的、仿佛穿越了永恆的微笑。

    不是約好了嗎?

    這簡單的五個字,像一把重錘,狠狠砸碎了她心中最後一絲冰封的壁壘。

    百年前壁爐旁,他握著她的手,貼在他溫熱的臉頰上,眼神堅定地說出“不會”的場景,與眼前這張蒼白卻溫柔依舊的臉龐,瞬間重疊!

    一股滾燙的、足以焚毀一切冰冷的力量,從她心髒最深處轟然爆發!

    如同沉睡萬載的火山終于噴薄!那股力量瞬間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沖散了百年的孤寂與絕望,點燃了早已死寂的靈魂!

    她死死地盯著他。

    看著他淺藍色的眼眸中那抹純粹的、恆久的溫柔。

    看著他銀白長發在暮色微風中輕輕拂動。

    看著他蒼白皮膚下那份非人卻為她而存在的寧靜。

    一種陌生的、劇烈的悸動,如同甦醒的春雷,在她冰冷了百年的胸腔里瘋狂地炸開、鼓蕩!

    噗通……噗通……噗通……

    那聲音如此清晰,如此有力,撞擊著她的耳膜,震動著她的靈魂。

    那是心跳的聲音!

    是她那顆被冰封、被遺忘、被以為早已死去的心,在時隔百年之後,終于為眼前這個跨越了生死界限、只為履行一個承諾的人,重新劇烈地、鮮活地跳動了起來!

    冰冷的血液在這一刻重新變得滾燙,麻木的指尖重新感受到了力量。

    巨大的情感沖擊讓她幾乎站立不穩,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下一刻,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如同撲火的飛蛾,凱莉猛地向前一步!

    不再是魔女凱莉,不再是那個用冷漠和疏離武裝自己的孤寂者,在這一刻,她只是一個被巨大的、失而復得的暖流徹底淹沒的凡人。

    她不管不顧地、用盡全身力氣,一頭撞進了烏冰冷而堅實的懷抱!

    她的手臂緊緊環抱住他勁瘦的腰身,臉頰深深埋進他帶著森林寒意的衣襟里,仿佛要融進他的身體里去。

    壓抑了百年的嗚咽終于徹底爆發出來,不再是絕望的哀鳴,而是混雜著狂喜、失而復得的心碎和無盡眷戀的、滾燙的淚水,瞬間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料。

    “嗚……”

    破碎的哽咽聲從她埋著的臉下悶悶地傳出,帶著劫後余生的顫抖︰

    “烏……烏……”

    烏的身體在她撞入懷中的瞬間微微僵了一下,隨即徹底放松下來。

    那雙淺藍色的亡靈之眸中,溫柔如同月光般流淌。

    他沒有任何遲疑,緩緩抬起雙臂,以一種無比珍重、無比呵護的姿態,將懷中顫抖哭泣的魔女輕輕環住。

    他的手臂依舊冰冷,沒有血肉的溫暖,但那擁抱的力度,卻帶著一種穿越了生死界限的、足以支撐整個世界的堅定和溫柔。

    他微微低下頭,冰冷的、帶著一絲奇異草木氣息的下頜,輕輕抵在她柔軟的黑發上。

    暮色四合,森林徹底陷入黑暗。

    只有那塊冰冷的石碑,沉默地見證著這跨越了生死界限的擁抱。

    寒風依舊在吹,卷起地上的枯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然而,那曾經彌漫在空氣中的、深入骨髓的孤寂與冰冷,卻仿佛被這個擁抱無聲地驅散了。

    一種奇異的、溫暖的靜謐,開始在這片遺忘的森林深處,悄然彌漫開來。

    ………………

    我被天空裹住,越來越緊,可我依舊騰出心中靠左邊的位置愛你,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

    ……

    ……

    補上之前說的三篇,另外多加三篇!

    哈哈,沒想到我憋了波大的吧!你就看吧,一看一個不吱聲!

    爽看,然後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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