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國記者會後的第三天,陽光依舊刺眼,但落在王家老宅的門前,卻像是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三束白菊,靜靜地躺在青石板上。
沒有卡片,沒有署名,甚至連花瓣上的露珠都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三束菊花的擺放角度驚人的一致——正對著屋內供奉的祖宗牌位。
在王建國看來,這哪里是祭奠,分明是索命!
夜幕降臨,往日喧囂的小鎮早已陷入沉睡,只有王家老宅里,還透著微弱的燈光。
王建國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桌面上那本泛黃的賬本。
這些天,他夜不能寐,總覺得有一雙眼楮在暗中窺視,那雙眼楮里,充滿了怨恨和嘲諷。
他顫抖著翻到賬本的最後一頁,那是當年記錄每一筆交易的終點。
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背面,此刻卻浮現出一些極其淡的鉛筆字跡。
那是三十二個名字,歪歪扭扭地排列著,像是三十多個幽靈在低聲哭泣。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其中十七個名字已經被用紅筆劃去,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冷汗瞬間濕透了王建國的後背,他仿佛能听到那些被劃掉的名字在耳邊低語,質問他為何背叛了他們,為何要將他們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指尖冰涼,像是觸摸到了死亡的溫度。
“他們……在數名字……”王建國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像是破風箱。
他知道,這是警告,是催命符,也是一場無法逃脫的清算。
他猛地抓起電話,撥通了老張留下的那個緊急聯絡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略帶沙啞的聲音,如同深夜里的一盞孤燈,給他帶來一絲微弱的希望。
與此同時,遠在安陽的江天豪,也收到了王建國發來的消息。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燈火輝煌的城市,眼神深邃而冷靜。
“三十二個名字……”他低聲重復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立即指示葉飛,調取過去三十年來所有與“玄武會”有關的出入境記錄、資金流水以及通訊基站數據。
他要將這三十二個人的身份背景徹底摸清,將他們與“玄武會”之間的聯系全部挖掘出來。
“記住,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江天豪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一把鋒利的刀刃,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然而,江天豪並沒有急于公布這份名單。
他知道,直接公布只會打草驚蛇,讓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毒蛇提前警覺。
他要做的,是溫水煮青蛙,一點一點地瓦解他們的意志,讓他們在恐懼和猜疑中自我崩潰。
他授意周硯清,在最新的《考古學報》上發表一篇名為《商代祭祀器物銘文中的“罪罰”符號考》的學術論文。
這篇論文通篇都是晦澀難懂的專業術語,但只有江天豪和他的團隊才知道,真正的玄機隱藏在論文的附錄中。
那是一張青銅器銘文的拓片,拓片的邊緣,刻著一個模糊的數字︰“32”。
這個數字看似不起眼,但對于那些心中有鬼的人來說,卻無異于一枚重磅炸彈。
它暗示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暗示著無論他們逃到天涯海角,都無法逃脫正義的審判。
與此同時,老張也行動了起來。
他利用國際華人商會的渠道,向七十二位曾經向組織提供過線索的人發送了一封加密郵件。
這七十二個人都是值得懷疑的對象,但其中只有十二個人是真正可靠的。
老張要做的,就是通過一封特殊的郵件,喚醒他們內心深處的良知。
郵件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張老照片︰1989年安陽碼頭夜景。
照片的背景中,一輛老舊的貨車若隱若現,車牌號碼模糊不清。
郵件的標題則是一句充滿回憶的話語︰“你記得那天的風向嗎?”
這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卻蘊含著深刻的含義。
它提醒著那些曾經參與過盜賣國寶的人,不要忘記當年的罪惡,不要忘記那些為了守護華夏文明而犧牲的英雄。
第二天,三個人主動聯系了老張,坦白了他們當年所犯下的罪行,並供出了協助他們運輸國寶的中間人的姓名。
這些中間人,都是“玄武會”的外圍成員,他們的供詞,無疑為江天豪的調查提供了重要的線索。
杜青山則帶領著他的隊伍,偽裝成文化普查人員,重返李家坡周邊的村落。
他們逐家逐戶地登記現存的老燈樣式,並在每戶人家的門檻內側拓印地面紋路。
這是一個繁瑣而細致的工作,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毅力。
但杜青山知道,只有這樣,才能找到隱藏在歷史深處的秘密。
當他們來到趙鐵柱家時,杜青山發現,趙家的門檻下埋著一塊青石,青石上刻著一行字︰“守燈者三十二,缺一則鼎不歸”。
杜青山立刻意識到,這塊青石與“玄武會”有著密切的聯系。
他結合王建國賬本上的三十二個名字,以及趙家祖傳的黃歷進行推演,最終確認,趙家先祖曾經參與過初代守陵盟約,而賬本上的三十二個人,正是當年為了保守秘密而立下誓言的聯保人。
“守燈者三十二……”杜青山低聲重復著,
他終于明白了,這三十二個人,不僅僅是盜賣國寶的罪犯,更是守護華夏文明的英雄。
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默默地守護著華夏文明的根脈,他們的功績,值得被歷史銘記。
夕陽西下,余暉灑在安陽的土地上,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
江天豪站在“地眼”碑前,靜靜地望著遠方。
趙鐵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茶走了過來,黝黑的臉上帶著一絲敬佩︰“江先生,喝口茶暖暖身子。王老先生雖然是外姓人,但這份贖罪的心,也算得上是守陵人了。”
江天豪接過茶碗,輕啜一口,茶香在唇齒間彌漫開來。
他望向群山深處,那里,又一盞老燈悄然亮起,在寂靜的夜空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江先生,這些日子,總有人在打听王建國老先生的住處……”趙鐵柱欲言又止,眼神中帶著一絲擔憂。
江天豪放下茶碗,抬頭望向遠方,眼神深邃而堅定︰“由他去吧,有些債,總是要還的……”
風,似乎又轉向了。
東京,某高級公寓內,厚重的窗簾緊閉,將外界的一切喧囂隔絕。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牆上掛著幾幅價值連城的名畫。
一個穿著和服的男人,正跪坐在榻榻米上,神情恭敬地擦拭著一把武士刀。
刀身寒光閃爍,仿佛能割裂空氣。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低聲道︰“名單……終于要來了嗎……”
東京高級公寓內,佐藤健一顫抖著指尖,將手中燃燒殆盡的家族文件殘骸丟進青銅香爐。
最後一絲青煙裊裊升起,房間里檀香味更濃,卻壓不住他心底那股絕望的寒意。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這片死寂。
他幾乎是本能地抓起听筒,還未及開口,便听到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滴答、滴答”聲,不多不少,整整三十二下!
緊接著,一段稚嫩的童聲傳來,用字正腔圓的中文,吟誦著《蘭亭序》的片段︰“……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
佐藤健一如遭雷擊,猛地癱坐在榻榻米上,臉色慘白如紙。
那段錄音!
那是他父親臨終前,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漢語,一遍又一遍背誦的贖罪詞!
只有他和父親知道的秘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誰在窺視他?
誰在操控這一切?
窗外,一輛黑色轎車無聲無息地駛離。
佐藤健一盯著那逐漸遠去的車尾燈,仿佛看到了死神冰冷的目光。
江天豪從未打算曝光名單,他要的,是讓每一個活著的“數字”,在寂靜中听見自己的心跳,感受那份與日俱增的恐懼。
“父親,我們…錯了麼……”他喃喃自語,聲音細若蚊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