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在明軍緊張準備炮擊的時候,鐵嶺城內也是一片忙碌。百姓們被迫組織起來搬運石塊、箭矢,女真人則忙著加固城牆,修補破損之處。阿拜仁泰為了樣子好看,還親自在城牆上巡視,鼓舞士氣。
但眾人都不傻,外面的黑洞洞的炮口,即便是沒見過,也知道是明軍的大殺器,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兄弟們!”阿拜仁泰大聲喊道,“明軍雖多,但咱們有城牆作為依托!只要守住鐵嶺城,就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大汗定會重重有賞!”士兵們听了也都假裝沒听見。
場面瞬間冷場,見狀,阿拜仁泰也管不了這麼多,反正都要跑了,這些屁話,有沒有都行。
由于女真人兵力實在有限,而城內絕大多數百姓都是漢人,他們自然不想幫著女真人打自己的人,所以說明軍也不是什麼好人,但起碼比女真人要好。
所以不少被強征過來的百姓找到機會直接跑路,阿拜仁泰對此也不想多管,他現在正規劃自己的逃跑路線呢!
夕陽西下,余暉灑在鐵嶺城上,給這座即將迎來戰火的城池披上了一層血色的紗幕。
賀世賢望著城牆上嚴陣以待的女真士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濟爾哈朗,今天,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撐多久!”
遼北風卷著沙礫,將鐵嶺城頭的旌旗撕扯得獵獵作響。女真守將阿拜仁泰望著城外明軍綿延數里的營帳,掌心沁出冷汗。遠處明軍陣地上,十門紅衣大炮如蟄伏的巨獸,銅鑄炮身被夕陽鍍上暗紅。
他現在是真害怕明軍主力向兩側移動,讓整個鐵嶺城包圍,所幸外面有濟爾哈朗的2000人用來牽制,明軍並沒有全面包圍鐵嶺,也是讓他松了一口氣。
“報!額真,明軍開始裝填火藥!前軍已經向前壓了,馬上就將進入弓箭的射程範圍之內。”親衛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了阿拜仁泰的沉思。
他猛地抓住了望台的木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城牆下,女真士兵們正將滾燙的鐵水澆在城牆上,試圖加固那道搖搖欲墜的防線。
“傳令下去,所有弓箭手準備!”阿拜仁泰扯著嗓子喊道。現在還是要做做樣子的,畢竟濟爾哈朗現在還沒有動,這個時候他要是不做一點抵抗就跑了。
濟爾哈朗會跑的比他還快,那時候誰跑得慢,誰是前排,他這點步兵還真跑不過濟爾哈朗的八旗精兵,所以只能做做樣子。
城牆上下頓時響起一片金屬摩擦聲,女真人僅存的弓箭手齊刷刷拉開硬弓,箭矢如林,在陽光中泛著幽藍的寒光。
明軍陣地上,賀世賢將千里鏡緩緩放下,鏡片後的目光冷若冰霜。
千里鏡現在還屬于明軍的戰略武器,僅下發到千戶及以上,而且有嚴格的軍令,一旦將領面臨險境,要第一時間銷毀千里鏡,所以到目前為止女真人都沒有繳獲,努爾哈赤也完全不清楚這東西的威力。
這位身經百戰的總兵官早已摸清了女真的防御部署,此刻他抬手示意,十名炮手立刻將火繩湊近引信。
“開炮!”
“放!”
驚雷般的轟鳴震碎了鐵嶺的寂靜。十門紅衣大炮同時噴出數丈長的火舌,炮口的硝煙瞬間吞沒了炮手們的身影。三十斤重的實心鐵彈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朝著鐵嶺城直撲而去。
第一發炮彈正中東北角的箭樓,磚石紛飛中,整座箭樓轟然倒塌。十余名女真士兵慘叫著墜入護城河,激起巨大的水花。緊接著,第二發、第三發炮彈接連命中城牆,厚實的夯土牆如同被巨斧劈開,露出里面暗紅的泥土。
“集中火力,瞄準城門。”
“頂住!快修補缺口!把城南道路全都封上。”阿拜仁泰揮舞著馬鞭嘶吼,但他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連綿不斷的爆炸聲中。城牆上的女真士兵開始騷動,有人丟下弓箭轉身就跑,更多人則在混亂中互相推搡。
第四輪炮擊過後,城牆終于被轟開一個三丈寬的缺口。明軍陣地上,戰鼓如雷,兩萬步兵舉著盾牌、長槍,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來。前排士兵的鐵甲在夕陽下泛著冷光,槍尖上的紅纓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殺呀!兄弟們,殺進去。”
“殺、殺、殺!”
“放箭!快放箭!”阿拜仁泰抓住一名牛錄額真的衣領怒吼。但女真弓箭手們的箭雨剛射出去,就被明軍的盾牌牆輕易擋住。明軍前排士兵突然蹲下,後排火銃手立刻探出身子,隨著一聲令下,萬銃齊發,鉛彈如雨點般射向城頭。
城牆上瞬間騰起一片血霧,女真甲士們慘叫著倒下。阿拜仁泰的貂裘上濺滿了鮮血,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親兵隊已經少了一半人。“額真,明軍要沖上來了!再不走,咱們就走不了了,不能管濟爾哈朗了。”
親衛隊長額爾敦滿身是血地撲過來,“我們快撤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阿拜仁泰望著越來越近的明軍,心中涌起一股絕望。他知道,濟爾哈朗這個狗東西果然沒有按照約定說的沖擊明軍,這是真拿自己當炮灰用啊!
“備馬!從北門突圍!”他咬著牙下達命令,同時抽出腰間的彎刀,將一個試圖阻攔自己的瓖白旗牛錄劈倒在地。
這是濟爾哈朗留下來監視他的,其實這玩意兒根本就沒用,要是打順風仗,他阿拜仁泰一定是盡心盡力,不用人說,他也要打頭陣,但現在明顯的是要敗,誰也攔不住他逃。
此時北門方向,三百名精銳親兵早已備好戰馬。阿拜仁泰翻身上馬,馬鞭狠狠一揮︰“跟我沖!”馬蹄聲如雷,三百騎旋風般沖出城門。他們剛跑出里許,就听見身後傳來震天動地的喊殺聲——明軍攻破了鐵嶺城。
城門本就被轟爛了,再加上主將逃跑,城內頓時亂作一團,根本就沒有多少人想著抵擋明軍,鐵嶺城轉瞬之間便以易手。
與此同時,數里外的濟爾哈朗正焦急地望著鐵嶺城頭升起的濃煙。當他看到明軍炮兵陣地開始前移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傳令下去,全軍集結!”他握緊腰間的佩刀,“再也不沖,鐵嶺就完了!他們敢動炮陣,那就沖亂他們。”
“是。”
兩千名女真騎兵很快集結完畢。濟爾哈朗望著麾下精銳,大聲喊道︰“勇士們!隨我沖垮明軍炮隊!”
“殺啊!”
馬蹄聲驟然響起,兩千騎如黑色的洪流,朝著明軍陣地席卷而去。
賀世賢站在高處,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之所以讓炮隊移動,也是為了賣個破綻,僅吃掉城內的女真軍太少了,都不夠他報戰功的,只能再吃掉這2000人,殺個女真貴族,那才夠本。
于是只見他冷笑一聲,抬手示意。明軍陣地上,原本隱藏在盾牆後的三千火銃手齊刷刷站起身,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疾馳而來的女真騎兵。
“放!”一個游擊將軍一聲令下。
第一輪齊射就讓女真騎兵的沖鋒出現了缺口。鉛彈撕開皮肉的悶響、戰馬的嘶鳴和士兵的慘叫交織在一起,前排騎兵紛紛落馬,後面的騎兵收不住腳,接連撞上尸體,人仰馬翻。
濟爾哈朗的戰馬突然前蹄騰空,將他重重摔在地上。他掙扎著爬起來,就看見弟弟費揚武的戰馬發瘋似的朝自己奔來,馬背上的人卻已沒了氣息——一顆鉛彈正中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