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擺擺手道︰“今日就到這兒吧，諸位愛卿跪安吧。”群臣剛要退下，他忽然又補一句︰“方閣老留步，朕有話問你。”
方從哲渾身一僵，看著眾人退出殿外，鎏金殿門吱呀合攏。朱由校繞過御案，走到他面前，語氣突然溫和︰“方閣老，朕听說令郎近日在通州置了莊子？”
方從哲額角冷汗直冒，剛要辯解，卻見皇帝拍了拍他肩膀︰“朕不是要問罪，只是想提醒閣老——樹大招風啊，不過方閣老也的確是年紀大了，享享清福也是應該的，畢竟為大明也是操勞了一輩子了。”
“陛下，臣的確年紀大了，很多事也是力不從心，所以想. . . . . .。”
“方閣老，這件事不著急，等遼東一戰打完了再說。”
原本方從哲是想直接致仕回鄉的，畢竟皇帝都這麼說了，與其到時候被人狼狽趕走，還不如自己說多少能留下幾分面子。
但朱由校，根本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現在大戰在即，雖然沒人提，但形勢的確很緊迫，現在更換內閣首輔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朱由校現在可沒有這麼閑，而且讓誰擔任內閣首輔這個位置，他還沒有想好，所以還不著急，雖說方從哲年齡是大了些，但沒什麼大病，還是可以用的。
囑咐完這幾句話，朱由校就帶著人直接走了。
另一邊走出皇極殿的方從哲望著漫天浮雲，忽然想起四十年前初入官場時，自己也曾立志做個清正廉吏。
那時是萬歷十一年，現在已經歷經三朝，到了天啟二年了，這期間他也反抗過這世道，因拒絕司禮監太監請托而辭職閑居，這一呆就是十多年。
也漸漸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是何其之難？
就在方從哲感嘆之時，身後傳來尤福財的尖細嗓音︰“方閣老慢走，陛下說了不要太放在心上，明日還讓您去文華殿陪讀《貞觀政要》。”
他渾身一顫，有些不明白︰皇帝一直不愛讀書，更不願意听學士講學，怎麼現在又有了興趣？
思索間方從哲想到了當年考上進士之時，他先進了翰林院任職，後轉任國子監的司業、祭酒等職，如今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倒也懷念當年在翰林院國子監的時候了，講一講也未嘗不好，想來這少年皇帝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臣明白，那就有勞尤公公帶老臣向皇上謝恩。”
“方閣老這就折煞我了，您放心，陛下，沒有別的意思，想來是突然有了興趣。”
對于這位三朝元老，內閣首輔，尤福財也不想得罪，雖說皇帝態度不明，但不管怎麼說，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再說了，方從哲這麼多年的內閣首輔也不是白當的，不知朝中多少人是他的門黨，他又是朝中多少人的恩師？
這時看著那道蒼老的身影，尤福財也不得不感嘆，歲月催人老，七十多歲的年齡，也該養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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