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星淵的罡風像無數把鈍刀，刮在崖壁的星紋上，發出“嗚嗚”的哀鳴。蒼雲子蜷縮在半崖的石窟里，破舊的道袍被風撕成了布條，露出的胳膊上布滿凍瘡，卻依舊死死抱著塊半人高的星核——那是三百年前摘星劍聖托付給他的“鎮淵核”，也是隕星淵地脈的心髒。
“師父，風好像小了點。”石窟外傳來微弱的聲音，是他唯一的弟子青禾。小姑娘才十四歲，左腿被蝕星教的骨釘刺穿，此刻正用布條將自己綁在崖邊的古松上，手里攥著塊碎石，警惕地望著淵底翻涌的黑霧。
蒼雲子咳嗽著直起身，將鎮淵核往石窟深處挪了挪。核上的星紋已經黯淡了大半，三天前蝕星教的人用“化星砂”侵蝕地脈，核里的靈力正在飛速流失，連帶著他的修為也跟著倒退，此刻怕是連個築基期修士都打不過。
“青禾，把那瓶‘固元丹’吃了。”蒼雲子從懷里摸出個癟了的藥瓶，里面只剩最後三粒丹藥，“等下若是我沒回來……”
“師父不會有事的！”青禾的聲音帶著哭腔，松枝被她攥得咯吱響，“您說過，鎮淵核認主，只要您在，蝕星教的人就拿不走它！”
蒼雲子笑了，笑得咳得更厲害。他何嘗不知道鎮淵核認主？可他已經快油盡燈枯了。三天前為了護著核沖出重圍，他硬接了蝕星教長老一記“蝕骨掌”，掌毒此刻正在丹田處肆虐，每運轉一次靈力，都像有無數毒蟲在啃噬經脈。
“傻丫頭。”他望著石窟外盤旋的黑影，那是蝕星教的“骨鳶”，一種用修士骸骨煉制的飛禽，正等著他耗盡靈力好撲上來，“認主的是核，不是我這把老骨頭。等下我引開它們，你帶著核從暗道出淵，往觀星台跑，找一個叫葉辰的年輕人，把這個給他。”
他從貼身處摸出塊玉佩，玉上刻著半道星軌，正是當年劍聖給他的信物，能與葉辰的裂穹劍產生共鳴。青禾剛要伸手去接，淵底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黑霧中伸出數根粗壯的骨鏈，鏈端的倒鉤刮著崖壁，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們來了！”青禾臉色慘白，卻依舊死死盯著黑霧，“師父，是蝕星教的‘骨獄陣’！”
蒼雲子將玉佩塞進青禾懷里，又把鎮淵核推到她面前“進暗道！快！”
“我不！”青禾死死抱住他的腿，淚水混著崖上的塵土淌下來，“要走一起走！您說過師徒同命！”
“混賬！”蒼雲子猛地甩開她，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嚴厲，“我讓你走不是讓你逃命！是讓你把核送到觀星台！這是命令！”
他突然抬手，指尖凝聚起最後一絲靈力，點在青禾的睡穴上。小姑娘軟軟倒下時，眼里還滿是不解。蒼雲子小心地將她抱進石窟深處的暗道，又用石塊堵住入口，只留下道縫隙能讓她呼吸。
做完這一切，他拿起牆角那柄斷了的拂塵，蹣跚著走出石窟。罡風掀起他的道袍，露出背後猙獰的掌印——那是蝕骨掌留下的黑斑，已經蔓延到了後心。
“蝕星教的雜碎，老道在此，有種的就出來！”他對著淵底大喊，聲音在空曠的崖谷里回蕩，帶著股豁出去的狠勁。
黑霧翻騰得更厲害了，骨鳶發出尖銳的嘶鳴，俯沖下來。蒼雲子揮舞著斷拂塵，將靠近的骨鳶打散，卻也被骨片劃傷了臉頰。血珠滴落在崖石上，竟讓周圍的星紋微微亮起——那是他的精血，與鎮淵核同源的精血。
“蒼雲子，識相的就交出鎮淵核，或許還能留你個全尸！”黑霧中傳來蝕星教長老的聲音，陰惻得像毒蛇吐信，“你都快死了，還護著塊破石頭干什麼？”
“破石頭？”蒼雲子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三百年前，劍聖就是用這塊‘破石頭’，把你們祖師爺的骨頭敲成了渣！今天老道就算爛在這隕星淵，也得讓你們這群孽障知道，什麼叫守土有責！”
他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斷拂塵上。拂塵的殘絲瞬間亮起金光，竟是件隱藏的法器！這是當年劍聖送他的“護星拂”，能引動地脈靈力，只是使用一次，就要折損十年陽壽——他本想留著給青禾保命，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
“起！”蒼雲子怒喝一聲，護星拂掃過崖壁，那些黯淡的星紋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組成一張巨大的星網，將黑霧罩在里面。骨鳶撞在網上，瞬間被星紋燒成了灰燼。
黑霧中的長老們發出驚怒的嘶吼，骨鏈瘋狂抽打星網，網面劇烈晃動，星紋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弱。蒼雲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丹田處的劇痛讓他幾乎站立不穩，但他依舊死死咬著牙，將體內最後一點靈力注入護星拂。
“老道我……護了三百年星核……今天……該護著徒弟走了……”
他突然縱身躍起，像只折翼的鳥，朝著黑霧最濃的地方撲去。護星拂在他手中爆發出最後的光芒，竟化作一柄光劍，直直刺入黑霧深處——那里是骨獄陣的陣眼。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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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爆炸聲震得整個隕星淵都在顫抖，黑霧被光劍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骨鏈寸寸斷裂，蝕星教的長老們慘叫著被地脈靈力反噬，身形在光芒中漸漸消散。
蒼雲子從空中墜落，道袍在罡風中獵獵作響。他望著石窟的方向，那里的暗道入口完好無損，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釋然的笑。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仿佛看到了三百年前的劍聖，正站在淵底對他點頭，又仿佛看到了青禾平安抵達觀星台，將鎮淵核交到葉辰手里。
“劍聖……老道……沒辱沒你的托付……”
他的聲音消散在罡風中時，墜落的身體突然化作點點光塵，融入了隕星淵的地脈。原本黯淡的星紋重新亮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璀璨，像一張永遠張開的守護網，將整個隕星淵護得嚴嚴實實。
暗道里，青禾悠悠轉醒。她推開封堵的石塊，看到的只有空蕩蕩的崖壁和漫天飛舞的光塵。崖邊的古松還在，只是綁著她的布條已經松開，隨風飄向淵底。
“師父……”她跪在石窟邊，淚水洶涌而出，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懷里的鎮淵核突然發燙，核上的星紋與崖壁的光芒遙相呼應，仿佛在告訴她——該走了。
青禾擦干眼淚，背起沉重的鎮淵核，順著暗道往外走。暗道里的石階很陡，她好幾次差點摔倒，腿上的傷口滲出血，染紅了台階，卻一步都沒有停。
她知道，師父用最後的生命為她鋪了條路，她不能辜負。
隕星淵的罡風還在吹，卻不再那麼刺骨。崖壁的星紋亮如白晝，像無數雙眼楮在看著小姑娘的背影，也像無數只手，在推著她往光亮的地方走。
蒼雲子的守護，從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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