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關的地牢比關外的寒潭還要陰冷。葉辰提著盞油燈走在石階上,燈芯爆出的火星映在潮濕的石壁上,將趙承嗣佝僂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這位鎮守關隘三十年的老將,此刻正蜷縮在草堆里,花白的頭發亂糟糟地貼在臉上,與其說是階下囚,不如說像個失了魂的老翁。
“趙將軍,”葉辰將油燈放在牢門外的石台上,燈油順著燈盞邊緣滴落,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油窪,“黑袍人死前說的‘子母蠱’,你知道藏在何處?”
趙承嗣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楮里布滿血絲。他盯著油燈看了半晌,忽然發出 的笑聲,像破舊的風箱在拉動“子母蠱……哈哈哈,那老東西騙你們的。哪有什麼子母蠱,他就是想攪得關隘人心惶惶……”
“是嗎?”葉辰的指尖在牢門上敲了敲,鐵鎖鏈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可三天前,西城牆根下挖出了二十七個陶罐,里面的蠱蟲用黑布封著,布上繡的纏枝蓮,和黑袍人袖口的一模一樣。”
趙承嗣的笑聲戛然而止,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油燈的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照出他驟然收縮的瞳孔——那分明是“知道卻不敢承認”的神情。
葉辰從懷里掏出塊玉佩,玉上刻著半朵纏枝蓮,正是從黑袍人尸身上搜出來的“這玉佩,另一半在誰手里?”
趙承嗣的目光像被燙到似的躲開,雙手猛地捂住臉。過了許久,他才從指縫里擠出句話“別問了……葉將軍,你斗不過他們的……他們的手,伸得比魔修的煞氣還長……”
“他們是誰?”
“是……”趙承嗣剛要開口,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嘴角竟溢出了黑血。葉辰心頭一緊,正要叫醫官,卻見趙承嗣擺了擺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別信……任何人……”
話音未落,他的頭便歪向一邊,徹底沒了聲息。油燈的火苗猛地竄了一下,隨即又暗下去,仿佛有股無形的寒氣吹過。葉辰看著趙承嗣嘴角的黑血,指尖泛起涼意——這不是中了蠱毒的跡象,倒像是……被人用特制的藥提前下了死手,只等他想說漏嘴時發作。
是誰在監視地牢?
帶著這個疑問,葉辰走出地牢時,正撞見南宮凜提著藥箱匆匆趕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鬢角還沾著藥草渣“剛收到消息,趙將軍……”
“死了。”葉辰接過她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死得蹊蹺,像是被人滅口。”他看向南宮凜身後的醫官,“驗過尸了?”
醫官低著頭,聲音發顫“回將軍,趙將軍是……是心脈驟停,像是……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驚嚇?”葉辰冷笑,“他守了三十年關隘,什麼血腥場面沒見過?會被嚇死?”他突然逼近一步,盯著醫官的眼楮,“你剛才給趙將軍送過藥?”
醫官的臉瞬間白了,膝蓋一軟差點跪下“是……是林長老讓我送的安神湯,說趙將軍心緒不寧……”
林長老?那個三天前還因佷子林奎被懲而對葉辰懷恨在心的老狐狸?
葉辰和南宮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疑慮。兩人快步走向林長老的住處,剛轉過街角,就見林府的下人正抬著口棺材往外走,棺材上蓋著白布,隱約能看到血跡滲出來。
“怎麼回事?”葉辰攔住領頭的管家。
管家哭喪著臉“我家老爺……今晨發現死在書房了,脖子上有個細孔,跟去年商隊那些人一模一樣!”
又是蛇毒針!
葉辰掀開白布,林長老的眼楮瞪得滾圓,臉上凝固著驚恐的神情,脖頸處的細孔泛著黑紫色,正是蛇毒針的痕跡。南宮凜用銀針刺了刺他的皮膚,銀針立刻變黑“是南疆的‘蝕骨蛇’毒,比黑袍人用的毒烈三倍。”
“誰最先發現尸體的?”
“是……是我。”個小廝哆哆嗦嗦地站出來,“今早我去書房打掃,就見老爺趴在桌上,已經沒氣了,桌上還放著封信……”
信是用朱砂寫的,字跡扭曲如蛇“泄密者,此下場。”
葉辰捏著信紙,指節泛白。趙承嗣剛要開口就被滅口,林長老緊接著死于蛇毒針,這絕不是巧合。更詭異的是,林長老明明和黑袍人是一伙的(至少趙奎搶補給時他是知情的),為何會被自己人殺死?
“去查林長老昨夜的行蹤。”葉辰對親兵吩咐道,“還有,把地牢的守衛全換了,換成咱們自己人。”
南宮凜看著他緊繃的側臉,輕聲道“你覺得……趙承嗣說的‘他們’,不止南疆巫醫堂?”
“不止。”葉辰望著林府門前那棵老槐樹,樹影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張密不透風的網,“趙承嗣說‘他們的手伸得很長’,說明這關隘里,藏著不止一股勢力。黑袍人可能只是其中一環,甚至……林長老也是被舍棄的棋子。”
正說著,萬獸谷主怒氣沖沖地闖過來,手里攥著根沾血的獸毛“葉小子!我谷里的金毛 被人下了藥!差點咬傷弟子!這獸毛是在它窩里發現的,根本不是咱們關隘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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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凜接過獸毛,放在鼻尖聞了聞“有西域迷魂草的味道,還混著點……檀香?”
檀香?鎮魔關只有祭祀時才會用檀香,而負責祭祀的,是住在東院的張祭司。
葉辰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走,去東院。”
張祭司的院落異常安靜,香爐里的檀香還在裊裊燃燒,卻不見人影。葉辰推開書房門,只見牆上掛著的鎮魔圖被人用朱砂畫了個大大的叉,叉中心釘著枚銅錢——正是去年商隊丟失的那批“五帝錢”中的一枚。
書桌上放著本翻開的賬簿,上面記著幾筆大額支出,收款方寫著“南疆”“西域”“東海”……字跡娟秀,竟像是女子寫的。
“這字跡……”南宮凜的臉色變了,“像極了三年前失蹤的青嵐師叔!”
青嵐師叔?那個傳聞中死于魔修偷襲的青雲宗長老?
葉辰拿起賬簿,指尖拂過那些字跡,突然發現最後一頁的角落里,用極淡的墨寫著半句話“月蝕之夜,三股勢力……”
三股勢力?南疆巫醫堂、西域馬匪,還有……東海?
謎團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趙承嗣的死,林長老的蛇毒針,金毛 的迷魂藥,張祭司的失蹤,還有這疑似青嵐師叔筆跡的賬簿……每一條線索都指向不同的方向,卻又隱隱被一根無形的線串在一起。
“月蝕之夜快到了。”南宮凜看著窗外漸漸西斜的太陽,聲音里帶著擔憂,“他們選在那天動手,恐怕不止是為了巫兵借道。”
葉辰將賬簿收好,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越來越快,像是在梳理一團亂麻“月蝕之夜,關隘的護罩會減弱,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他們若想同時動用三股勢力,必然需要個‘信號’,或者……一個能讓各方勢力信任的‘中間人’。”
他突然停住敲擊的手指“趙承嗣死前說‘別信任何人’,張祭司的賬簿提到‘三股勢力’,青嵐師叔若真沒死,她會不會就是那個中間人?或者……她是想查清楚這一切,才故意留下線索?”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鎮魔關的風漸漸起了,吹得東院的窗欞吱呀作響,像是有無數雙眼楮在暗處窺視。葉辰望著天邊那朵烏雲,知道這場撲朔迷離的局,才剛剛露出冰山一角。
而能解開這局的鑰匙,或許就藏在月蝕之夜的陰影里,藏在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死亡和失蹤背後,藏在某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他握緊腰間的長刀,刀鞘上的銅環在風中輕響,像是在提醒他越是撲朔迷離,越要守住本心。無論這關隘里藏著多少秘密,他要做的,就是在月蝕之夜來臨前,找到那根串聯一切的線,然後——
一刀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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